半晌，男人抬头看了一眼李顶天，眼神中闪过一抹渴求。
“顶…顶天…把我放开吧…我要…撑不住了…”
李顶天见状摆了摆手道：“哎呀不行不行，忍着吧。”
“你前阵子清醒的时候可是说好的，无论你说什么都得捆着你，否则再放你出去，又指不定发什么疯。”
李顶天嘴上说着拒绝的话，眼神却紧紧盯着对方的状态，仿佛生怕他下一刻，就会拔地而起，冲自己发难一般。
“顶天...求你了...”
男人的声音嘶哑，带着濒临崩溃的哭腔，“就一会儿...就放开我一会儿...我发誓…绝不会给大家再添麻烦！”
“不行。”
李顶天斩钉截铁地说。
“你说过的，就算你跪下来求，也不能放。”
“来吧，喝口水解解火。”
“唉…可真是苦了你了。”
说着，他走上前，从腰间取下牛皮水袋，小心翼翼地凑到对方干裂的唇边。
男人见状立刻伸头，贪婪地吞咽着，水顺着他的下巴流下，混着汗水滴落在地。
就在李顶天准备收回水袋的瞬间，对方却突然猛地向前一挣，铁链哗啦作响，张口狠狠咬向李顶天的手腕，眼中闪过一丝野兽般的凶光。
李顶天反应极快，手腕一翻躲开了这一咬，水袋却被打翻在地。
“该死！”
他后退两步，骂了一声。
“杀！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所有人！放开我！啊——！”
李顶天看着疯狂挣扎的王武，眼神沉静如水。
他默默捡起水袋，拍去尘土，声音平稳得与眼前的混乱格格不入：“王武，再忍忍。”
说着还向前一步，不避不闪地盯着王武血红的双眼：“前阵子百里刀他们已经去彔国打听去了，相信很快就会回来，若是有医治的法子，到时候你的疯症就能好了。”
“啊啊啊——没有！根本没有！”
王武嘶吼着，浑身上下的铁链和绳子几乎要嵌进骨头里。
“那刘莽说的话你都忘了吗？！只有杀人！不停地杀人才能缓解！放开我！我要杀人！杀！！”
他的声音已经完全不似人声，更像濒死野兽的哀嚎。
李顶天听罢却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与他稚嫩面容极不相符的苦涩和了然：“刘莽？呵呵，每次你都这么说，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难不成你又忘了咱们几人为何从玄镜司那个鬼地方逃走？”
“腐化千万百姓制成活尸，去抵抗璃国大军，事后他刘莽和一众总旗官升官发财，褒奖无数。”
“你呢？我呢？”
“手底下这帮人，最后又有多少能真正落着实惠的？”
“呵呵，所以即便是疯了，我劝你还是把他说过的话当个屁听听就行了，兴许他就是骗你的，你杀的人越多，疯症就会越严重，饮鸩止渴，你没觉得吗？”
“啊——！”
“我要杀！我要杀！”
“杀…杀了你们…”
王武的嘶吼声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像是被什么抽干了力气。
他粗重地喘息着，脑袋垂下，汗水顺着乱发滴落。
过了好半晌，他再次抬起头时，眼中的血红已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丝残留的痛苦。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顶天……这次……我又疯了多久？”
李顶天一直紧绷的肩膀微微松弛了一些，他走上前，靠着对面的木桩坐下，伸出三根手指：“整整三天。比上次多了一天。”
王武闭上眼，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脸上浮现出混杂着庆幸与后怕的复杂神情。
他试着活动了一下被铁链束缚的手腕，立刻传来一阵刺骨的酸痛和麻木感。
“三天……”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这三天……寨子里……没出事吧？我没……伤到谁吧？”
这是他每次清醒后最怕知道答案，又不得不问的问题。
“没有，托你的福，寨子里头的生活现在越来越好了，前阵子那批新来的难民，原本还有几个不听话的，这些天被我收拾了几顿，老实多了。”
“唉呀，老子现在真是越来越喜欢这破地方了。”
“要是再来几个美娘子伺候着就好了，可惜，这里都是些村姑。”
李顶天伸了伸懒腰，说着，从怀里掏出个红彤彤的果子扔过去：“喏，前山摘的野果，甜得很，方才我就想给你尝尝，结果你突然要咬我，还好老子躲得及时，再等等，晚上还有狼肉吃。”
王武一张口，果子正好丢进了他的嘴里，嚼两下，甘甜的汁液让他干裂的嘴唇稍稍舒展。
“百里刀他们……有消息了吗？”
他虽然咽下果肉，但声音依旧沙哑。
“还没。”
李顶天摇头，随手捡起根草茎叼在嘴里：“不过按脚程算，也该在这几天了。彔国巫医虽然邪门，但对这种怪病说不定真有办法。”
王武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二人互相沉默了一会儿
这时王武突然又问道：“你还记得我跟你曾经……提过的江真吗？”
李顶天闻言，吐掉嘴里的草茎，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江真？怎么突然问这个？璃国给的文书上白纸黑字写着，那小子当初被上百玄璃卫围在青崖山，不肯就范，自己抹了脖子，过去这么久，兴许早就投胎转世了。”
王武听罢微微皱了皱眉：“我知道，只是我刚刚做了个梦，不巧竟梦到他了。”
“他拿着把刀，没有头发，和悬赏的画像里一模一样。”
“那个梦，很真实……”
李顶天嗤笑一声：“得了吧，你还梦到过刘莽那老贼请你吃席呢，不也挺真？梦里的事哪能作数。”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我看你就是被这疯症折腾得心神不宁。等百里刀带回消息，治好你这毛病，保准你夜夜睡得踏实。”
王武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疲惫地合上眼。
铁链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发出细碎的声响。
“或许吧……”
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行了，我得走了，去看看今天新打的那条狼熟没熟透，一会儿给你送一碗肉汤，吃饱了好继续发疯。”
李顶天说完便直起腰，大步向外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