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齐曜的手臂微微收紧，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声音低沉而坦诚，“我刚才追问你和赫连斥勒大婚的细节……”
他顿了顿，似是在斟酌用词，确保每一个字都能准确传达他的心意：“并非是想窥探你们的过往，更不是要让你重新回忆那些不堪和难过。”
他的语气变得沉稳而专注，属于绣衣使指挥使的冷静理智取代了先前那份属于恋人的嫉妒与不安：“只是为了我们在北蛮的下一步筹谋，能更加万无一失。”
“任何一点微末的信息，在特定的情境下，都可能成为决定成败的关键。”
“我知道了……”
林昭昭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又有一丝心满意足的含糊。她将头深深埋进齐曜的颈窝，仿佛那里是她寻了许久的归处。
“不管怎么样……”她喃喃低语，像是梦呓，“今夜，你的人……是我的……困了，我睡了……”
话音渐渐低落，她说完便闭上眼睛，不再动弹。不过片刻，她的呼吸就变得轻缓而绵长，规律地拂在他的肌肤上，竟像是卸下了所有重担，睡得无比香甜安稳。
齐曜在黑暗中静静地拥着她，感受着怀中人全然信赖的松弛。许久，他才极轻、极长地叹了口气，那气息里带着无尽的复杂情绪，最终却都化为一句低沉到几乎听不见的妥协，既是说给她听，也是说给自己：“行吧……”齐曜收紧了手臂，像是终于接住了这份失而复得的珍宝呢喃着，“……我再信你一次……”
夜色浓重，万籁俱寂，唯有两人交缠的呼吸声，诉说着跨越生死与猜疑后，这份脆弱又坚定的重新开始。
翌日，林昭昭在一片暖融的阳光中醒来。
刚睁开眼，便正对上了一双微微眯着的眸子——齐曜早已醒了，不知就这样凝视了她多久。她竟还安稳地枕在他的臂弯里，被他整个圈在怀中。
阳光透过大红的纱帐照进来，被滤成了一片朦胧而明亮的暖色，将整个房间都镀上了一层梦幻的光晕。
“今个不走了吗？都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叫醒我？”林昭昭脸颊微热，带着刚醒的慵懒和一丝羞涩，下意识地就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她才微微一动，齐曜的手臂却收得更紧，那力道温和却不容拒绝，将她重新牢牢地锁回怀中。
“今日整修......”他低沉的声音带着晨起特有的沙哑，在她头顶响起，“明日一早再启程。”
“杨尚书那般勤勉，指挥使大人却在这儿睡懒觉，传出去怕是不太合适吧？”林昭昭嘴上这么打趣着，手臂却诚实地环上来，将齐曜抱得更紧了些，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确实……不太合适。”齐曜胸腔传来低沉的震动，似乎是在闷笑，“福安已经在外面急得砸了好几次房门了。”
他侧过头，下颌轻轻蹭过她头顶的发丝，语气里是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只是你睡得雷打不动，我又……实在没法起身。”
“既然是整修，那多睡会儿也无妨。”林昭昭往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理直气壮地安排起来，“不瞒你说，我现在可珍惜这条命了，向来是早睡早起的。昨晚说到那么晚，我得好好补个觉——”她抬起眼皮，带着点狡黠的笑意望向他：“睡到午后起身，没问题吧？”
“你若是不饿的话……”齐曜的声音里带着纵容的柔意，手臂将她圈得更稳妥了些，“我自然……求之不得。”
砰砰砰！
强有力的砸门声再次响起，紧随其后的是福安火烧火燎的催促声，隔着门板都透着急切：“主子！杨尚书那边有要紧事相商，都派人来催了三回了！您若是再不起，奴才……奴才可真要砸门进来了！”
“起吧！”林昭昭揉了揉被砸门声震得发痒的耳朵，神色瞬间恢复了冷静。
“杨尚书怕是真的有要紧事。他在北蛮眼线众多，怕是收到了什么不容延误的消息。”
“嗯。”齐曜应了一声，不再多言。他握住林昭昭的手，两人动作利落，瞬间从榻上坐起。
两人迅速洗漱、更衣，动作流畅而高效。不过片刻，玄色的绣衣使外袍已穿戴整齐，冰冷的玄铁面罩覆上脸庞。
房门被猛地从里面拉开。
正全力砸门的福安完全没料到这一下，整个人收势不住，一个踉跄就向前扑去，险些一头栽进房里，狼狈地晃了好几下才勉强站稳。
他惊魂未定地抬头，就见齐曜两人已并肩立在门口。两人皆是一身玄色官袍，面罩覆脸，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
那两双透过面罩眼孔望出来的目光，平静无波地落在他身上：“快点！”
福安心里叫苦不迭——难道刚才慢的是他不成？分明是里头这位主子抱着温香软玉不肯起身。
可迎着齐曜那冷森森的目光，他半个字也不敢多说，只得缩了缩脖子转身疾步往楼下冲去。
齐曜带着林昭昭踏入杨尚书住处时，杨尚书正背对着他们在厅中焦灼地来回踱步，脚步声杂乱地敲击在地板上。
听闻动静，他猛地转身，一见齐曜便急步迎上，甚至来不及寒暄，压低了声音急切道：“指挥使，刚刚收到北蛮境内紧急密报！”
他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忧惧：“北蛮皇室表面应允释放奴隶，背地里却向各部权贵发出密文，声称废除奴隶制乃大梁对其根基的蚕食，公然号召他们全力抵抗！”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更致命的威胁：“更棘手的是，北蛮冥夜使与皇家亲卫以及各方势力已暗中集结，意图在我使团入境第一站——黑水城，设伏给予我们致命一击！”
杨尚书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地看向齐曜，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迟疑：“此事关系重大，凶险异常……指挥使，我们是否要先回禀陛下，从长计议？”
他抬手示意了一下窗外那些正在整理行囊的文官与匠人，语气沉重：“本官麾下的属官以及这些能工巧匠，大多手无缚鸡之力……仅凭绣衣使，要与北蛮冥夜使和皇家亲卫正面抗衡，怕是……悬殊太过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