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在大盆前，舀面粉的动作比平时利落多了。“三碗中筋粉，两小勺酵母。”嘴里念叨着，手底下却差点把酵母撒成小山——赶紧拨拉匀了，烧温水时盯着温度计直嘀咕：“35度...不能烫手，不然酵母要罢工。”
水珠顺着壶嘴滴进面粉堆，筷子搅动的声响像春蚕啃桑叶。面絮越聚越多，她把手插进面堆里时，凉丝丝的触感让她愣了下——原来和面是这种感觉？像捏着云朵，又像揉着团会呼吸的活物。
“要揉到光滑！”她想起食谱上说的，手上加劲儿。面团起初黏糊糊扒着盆底，她撒了把干粉，继续跟它较劲。十分钟后，掌心下的面团终于软乎乎的，按下去能慢慢弹回来，像睡饱了的娃娃脸。
“成了！”她把面团塞进盆里，盖湿布时故意拍了拍：“好好发酵，待会儿变得更好吃的。”
发酵的面团在盆里慢慢鼓起来，苏映雪转身去翻冰箱。猪肉馅是早天买的，三分肥七分瘦，她挖了一大勺放碗里，调料瓶叮叮当当排开：“盐、生抽、老抽...对了，白糖提鲜！”
筷子搅动的声音里，肉馅渐渐裹上酱色，她盯着碗沿溅起的油星子笑：“跟做实验似的。”葱花是今早现摘的，翠绿带着水珠，切碎时香气直往鼻尖钻。“最后一滴香油！”她滴了两滴，整碗馅瞬间活泛起来，像被风吹开的花园。
“猪肉大葱馅成了！”她又转头弄三鲜馅——青菜焯水后挤得干干的，胡萝卜和香菇切丁，鸡蛋炒得金黄金黄。锅铲翻动时，她嘴里哼起跑调的歌：“青菜香菇鸡蛋，鲜得能掉眉毛～”
等面团发酵到两倍大时，苏映雪差点认不出它——原本巴掌大的面团，现在像个白白胖胖的馒头，表面全是细密的小气孔。她揪起一块面，轻轻一按就弹回来，像在跟她撒娇。
“排气！”她把面团放案板上揉，这次倒不费劲了，面团软得像。搓成长条后切成剂子，每个都圆滚滚的，像小汤圆。擀皮时她特意把中间压得厚些：“皮薄了容易露馅，我可不想蒸出一锅破包子。”擀好的包子皮摊在手心，像朵白色的小太阳。
包包子，第一次捏褶子时，她手忙脚乱地把馅挤出来半勺。“没事没事，多练练。”她对着空气给自己打气。第二个还是歪歪扭扭，第三个总算有了点褶子的影子——虽然像被猫抓过的，但好歹是个包子样。
包到第十个时，她突然发现手下的包子圆滚滚的，顶上整齐排着十八个褶子。“哟，这不是挺像回事嘛！”她举着包子对着灯光照，皮儿透着点光，能看见里面粉红的肉馅和翠绿的葱花。
码好的包子在蒸屉里排排坐，苏映雪盯着它们发了会儿呆：“等会儿你们可别炸锅啊。”醒发的十分钟里，厨房里飘着若有若无的面香，混着肉馅和三鲜馅的鲜味，勾得她直咽口水。
水开后上锅，蒸汽“呼”地一下冒出来，模糊了玻璃窗。她盯着计时器：“猪肉包15分钟，三鲜包12分钟...”关火后死死忍住没掀锅盖，数到三十秒才慢悠悠揭开——
“哇！”白胖胖的包子挤在蒸屉里，表皮光滑得像涂了层油，轻轻一碰还颤巍巍的。猪肉包凑近能看见肉汁在皮里滚动，三鲜包的青菜叶透着翠绿，像嵌在白玉里的翡翠。
她夹起一个猪肉包，吹了吹热气咬下去——先是面皮的软糯，接着肉汁“噗”地溅出来，葱香混着肉香在嘴里炸开。“这也太好吃了吧！”她含糊不清地嘟囔，又赶紧去拿三鲜包，青菜的清甜和香菇的鲜香在舌尖打了个转，连汤汁都是鲜的。
窗外的夜更深了，路灯的光透过窗户洒在案板上。苏映雪望着蒸屉里剩下的包子，嘴角悄悄翘了起来。原来最普通的食物，也能藏着让人心头一暖的魔法——就像此刻，那些热腾腾的包子，正等着去温暖某个深夜饿肚子的灵魂。
她轻轻擦了擦额头的汗，将提前做好的包子胚装进保温箱，准备迎接今晚的第一批客人。
走廊的挂钟指针指向十点半，候德发老爷子在病床上第三次摸向床头柜的饭盒——空的。他盯着窗外的夜色，眉头拧成了疙瘩：“这小姑娘，说好给我送酱香饼和肉片的？咋还没影儿？“
“候老，你咋又坐起来了？“隔壁床的护工阿姨支起身子，“不是让你好好躺着养腰吗？“
“我那酱香饼...“候德发嘟囔着，起身坐在轮椅上慢慢往电梯挪。医院食堂的灯还亮着，他叫护工推着轮椅推门进去时，正撞见苏映雪掀开蒸屉，白雾“呼“地涌出来，笼屉里码着十几个圆滚滚的包子。
“哎哟，候大爷！“苏映雪手一抖，差点把蒸屉摔了，赶紧迎上去，“您怎么下来了？不是让您在病房等着——“
“等？“候德发胡子都翘起来了，指着空饭盒，“等了半个钟头！说好的酱香饼呢？福鼎肉片呢？“
食堂里清洁阿姨探头看了眼，笑着打圆场：“小姑娘可能是忙忘了，您消消气。“
苏映雪红着脸解释：“我、我今天试了新配方...“话没说完就被候德发打断：“年轻人就是浮躁！前两天还跟我说要专心卖酱香饼，今天又整上包子了？“
他指着蒸屉里的包子直摇头：“你瞧瞧，这刚学了个皮毛，又想着换花样。做买卖得专一！我当年就守着厚土集团，不然几十年怎么过来的...“
苏映雪攥着围裙角，正想解释，候德发忽然瞥见蒸屉最上层有个包子裂了道缝，白生生的皮儿里渗出油汪汪的肉汁。“哎哟！“他下意识往后躲，“这不会是又破皮了吧？“
“不是不是！“苏映雪赶紧拿了两个完整的包子，用纸巾垫着递过去，“候老，您先尝尝这个...是新做的猪肉大葱包。“
候德发迟疑地接过，包子在他手里还冒着热气，表皮泛着柔和的光泽。他凑近闻了闻，葱香混着肉香直往鼻子里钻，忍不住嘟囔：“闻着倒是香...“
咬下第一口时，他整个人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