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八年正月二十二日,康熙复立胤礽为皇太子,遣官告祭天地、宗庙、社稷。
仿佛一切都瞬间回到了正轨,太子还是太子。
但明眼人都明白,太子已不是从前的太子了。
在之前的废储中,皇帝已经剪除了太子最后的羽翼,如今的太子只剩下如今的一个空壳名分。康熙把他拎出来,又送上储君的位子,纯粹是先前的诸子夺嫡令他厌烦,因此他需要一个太子占着这个位子。
这个位子与其旁人,还不如复立二阿哥。
康熙还为胤礽再一次举办了隆重的册封典礼,三月初十日,以大学士温达、李光地为正使,刑部尚书张廷玉、都察院左都御史穆和伦为副使持节,授胤礽册、宝,复立为皇太子。亦复册瓜尔佳氏为太子妃。
随后,康熙又加封三贝勒胤祉为和硕诚亲王、四贝勒胤禛为和硕雍亲王、五贝勒胤祺为和硕恒亲王,七贝勒、十阿哥俱为多罗郡王,九阿哥、十二阿哥、十四阿哥俱为贝子。
除了八贝勒和十三阿哥,年长诸子皆有加封。
八贝勒自不必多说,明摆着是玩完了。
至于十三阿哥,舜英倒是不清楚这娃到底是咋了,反正废太子出事后,他就被关了起来。十三阿哥在此之前,跟太子走得比较近,舜英猜测多半是被太子给连累了。
一切尘埃落定后,御驾又一次来到了畅春园行宫。
翠薇馆已经是满园翠色,葱葱郁郁。
舜英在翠薇树下饮一盏碧螺春,倒是难得惬意。正在此时,康麻子也没叫人通禀,就这么直挺挺来了。
比起去岁,康熙如今看着气色好多了,再一次平衡了朝堂、诸子,这老登似乎终于又一次稳坐了钓鱼台。
舜英亲自给他沏了一盏茶,“还是园子里的风景好,叫人心旷神怡。”——紫禁城里发生了那么多事,难免叫人觉得压抑。
此番来行宫的高位嫔妃不多,除了她,也就只有宣妃、宜妃、荣妃与和嫔。惠妃是彻底凉菜了,荣妃反倒因为儿子封王,也跟着沾了光。只不过大阿哥的悲惨境地,令荣妃也不敢张扬,诚亲王亦只意在修书养望。这比起上蹿下跳的直郡王、八贝勒,的确是要高明不少。
只可惜光有虚名,也还是不足以取胜啊。
“你倒是悠闲!”康熙抿了一口茶,复又沉声道,“良嫔的事儿,倒是多亏你劝慰,否则——”若真死了,旁人怕是要非议朕刻薄了。
舜英笑了笑:“皇上还会在乎良嫔?”
康熙神情冷漠,“若真在那个节骨眼上死了,确实是有些不妥的。”
良嫔一条命,在狗皇帝眼里也只是“不妥”而已。
“八阿哥不学好,也不是良嫔的错。毕竟八阿哥又不是她亲自教养长大的。”舜英还是忍不住替良嫔争辩了一句。养子不教谁之过?分明是你没教好儿子!
康熙略一沉吟,“都是惠妃不好。”
舜英:……
麻蛋,就你没错是吧?狗日的狗皇帝!
“算了,烦心事不提也罢!”康熙摆了摆手,复又饮尽了盏中碧螺春,“如今难得安生了下来,朕老了,只想过几天舒坦日子。”
为了过舒坦日子,你倒是把儿子们折腾得不轻。
“对了,十三阿哥是犯了什么错,怎么至今都没放出来?”宣妃对木兰的事儿知道得不多,舜英实在无从揣度。
康熙眸子瞬间冷了下来,“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逆子了?”
舜英挑了挑眉,果然是跟太子谋逆一事有关啊,“只是突然想起敏妃了。想着这孩子素来孝顺,有些事,皇上是否误会了?”
康熙哼了一声,“太子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比朕的圣旨还灵呢!”
舜英瞬间了然了三分,幽幽道:“合着是被太子给诓骗了啊……”
这个倒霉孩子啊。
康熙默然片刻,老十三也是这么说的……
太子矫诏,这个蠢货也不好好核实便去调兵了,险些坏了朕的大局!
每每想到此事,康熙心中仍是十分不快。
“罢了,让他回家好好思过吧!”康熙黑着脸道,毕竟连太子都复立了,确实没有理由继续关着他了。
这一日清晨,岁余新摘了莲苞回来,供奉神龛最是合适了。
莲花需深水来养,还需除去花萼,扎透花梗,再甩它几巴掌,便自己主动开了。
看着自家娘娘的这一系列“粗暴”操作,岁余都生生无语了,半晌才道,“早知道,奴才就去摘那些开了莲花了。”
舜英笑了笑,“我只是觉得这样很好玩。”
岁余:……
这时候,贺圣朝在外间打千儿,扬声禀报:“贵主子,雍亲王携福晋求见。”
舜英连忙擦净了手,去花厅端坐,岁余则忙不迭落下珠帘。
便见四阿哥穿着亲王的朝服,与福晋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给贵妃娘娘请安!”
男的打千儿叩头,女的蹲身抚鬓,礼仪都是范本级别的。
舜英掩唇轻咳了一声,“免礼,赐座!”
贺圣朝与徒弟顺喜忙不迭给雍王与福晋搬了椅子,夫妇俩便端坐在了帘子外。
舜英也只好端端正正挺直了身子,“听说皇上新赏了你园子,如今入行宫请安想必便宜了许多。”
雍亲王道:“圆明园确实很便宜。”
诚亲王和恒亲王此番亦得了赐园,只是不及圆明园近。这次废立太子事件中,诚亲王关键时刻给了最佳助攻,而雍亲王和恒亲王,都是因为乖觉才得了王爵。雍王不必多说,这是个能忍能稳住的主儿。而老五的王爵,多赖他亲娘“装病”,果断地与八福晋划清了关系。
“十三弟的事儿,多谢贵妃娘娘。”雍亲王忽地低声道。
十三弟稀里糊涂就陷了进去,事关谋逆,他也不敢轻易求情,只能等皇阿玛消了气,再做筹谋。如今眼瞧着太子复位,雍亲王忖着时机已经差不多成熟,原想着寻机会叫福晋在后宫走动走动,未成想,贵妃娘娘已经瞅准时机求了情了。
贵妃纵然身份贵重,做这样的事情,也是担了不少风险的。
“儿臣原该带着十三弟一起来磕头谢恩,可十三弟实在不良于行,还请贵妃娘娘宽宥则个。”雍亲王一脸诚恳地道。
舜英一怔,“这么严重吗?早知道我就早点求情了。”只是,一直没人替十三阿哥来求救,她还以为只是单纯幽禁了而已……
雍亲王肃然道:“不,贵妃娘娘睿智,眼下时机正合适。”若是太早了,恐难说动皇阿玛。
舜英:……她纯粹是一早没上心……
毕竟她跟敏妃的儿子也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