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烟花零星地绽放，宣告着丙戌狗年第一个凌晨的到来，也终于为“江畔豪庭”2801这个除夕之夜的喧嚣与炽热画上了休止符。主卧内，林丽芳早已在极致的疲惫与满足中沉沉睡去，枕着江涛坚实的手臂，呼吸均匀绵长。江涛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姿势，借着窗外熹微的晨光，凝望着丽芳熟睡中恬静的侧颜和微微隆起的小腹轮廓，一种饱胀的幸福感在心底交融。窗外归于沉寂，窗内暖意融融，他轻轻吻了吻她的小嘴，也阖上了眼睛，在丽芳温暖的体香和规律的呼吸声中，沉入了同样安稳的梦乡。
接下来的几天春节假期，广州城仿佛还沉浸在年味的余韵里，街道上行人悠闲，店铺开张的不多，处处透着一种慵懒的喜庆。作息也回归了难得的平缓。四位老人经历了几日的奔波、热闹和“白天鹅”的奢华洗礼后，此刻更享受在“江畔豪庭”这个舒适江景房的清净。早晨睡到自然醒，在洒满阳光的阳台上喝喝茶，看看楼下小区花园里渐次开放的花草；下午在客厅里看看电视重播的春晚节目，或是凑在一起打打扑克，聊聊家乡过年的趣事；
时间悄然滑到了正月初五（2月2日）。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约定的时间，准时敲响了2801的大门。
“新年好！江先生，林太太！新年好！叔叔阿姨们！”陈姨带着温暖而淳朴的笑容，拎着一个自家做的年糕，风尘仆仆却精神抖擞地站在门口。
“陈姨！新年好！快进来！”林丽芳挺着孕肚，脸上满是笑意地迎上去。江涛也放下了手中的遥控器，起身笑着招呼。
“哎哟，陈姨回来了！”李秀云和王秀芬也热情地围了过来，接过陈姨手里的东西。她们对这个手脚麻利、做饭好吃、为人本分的家政阿姨印象极好。
“新年好新年好！”陈姨一一回应着，换上拖鞋，熟稔地将带来的年糕送进厨房，然后立刻系上围裙，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几天未住人而略有些微尘的厨房台面，“家里都还好吧？这几天你们吃的……”
“别提了！”李秀云笑着接过话头，“这几天都是江涛带着我们下馆子，这过大年的，外面馆子人是真多，价钱也比平时贵不少。”
王秀芬也点头附和：“是啊，头两天还觉得新鲜，那些大酒店的菜真精致。可这连着吃啊，就觉得油腻腻的，不是咸了就是油大了，还是想吃点清淡的家常饭。”
江涛在一旁听着，无奈地笑了笑：“过年嘛，外面都这样，涨点价也正常。”他对价格确实不太敏感，只要家人吃得开心、方便就行。
林丽芳挽着母亲的手臂，笑着对陈姨说：“陈姨，所以你可算回来了！爸妈他们可念叨你好几天了，说想吃你熬的小米粥，想吃你做的清蒸鱼了！”
陈姨一听，脸上顿时笑开了花，连声道：“哎哟，那我这就准备午饭！今天就做点爽口的家常菜！”说着，她立刻打开冰箱查看存货，又麻利地开始淘米洗菜。厨房里很快就响起了熟悉的、令人心安的锅碗瓢盆协奏曲，以及食物下锅时的“滋啦”声。
当中午时分，几道简单却不失精致的家常小炒、一盘鲜嫩翠绿的清炒时蔬、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番茄鸡蛋汤，还有蒸得晶莹剔透的米饭被摆上餐桌时，一股久违的、让人食指大动的“家的味道”瞬间弥漫了整个餐厅。
“嗯！就是这个味儿！”江建国夹了一筷子清爽的青菜，满足地喟叹。
“好吃！还是陈姨做的饭对胃口！”林坚强也连连点头，扒了一大口米饭。
李秀云和王秀芬更是胃口大开，连声称赞：“这可比外面那些大鱼大肉吃着舒服多了！”
江涛和林丽芳相视一笑。看着父母们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他们才真正意识到，再高档的酒店佳肴，终究敌不过自家厨房端出来的一碗热腾腾、带着烟火气的家常便饭。陈姨的存在，就是这个家不可或缺的生活底色。林丽芳胃口也好了不少，孕期的挑剔感似乎也被这熟悉的味道安抚了。
饭桌上，轻松的氛围中，四位老人互相看了看，最后由江建国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小涛，芳芳，有件事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
林丽芳和江涛放下筷子，看向父母们。
“这年也过完了，热闹也热闹过了，广州的景呢，”江建国指了指窗外，“你们小两口也带我们转了不少。”他顿了顿，脸上带着满足却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出来这么久，虽说在这住得舒服，玩得也开心，但……这心里头啊，还是有点惦记老家了。”
李秀云接口道：“是啊，老家的房子、邻居街坊，还有那些老习惯，待久了就想回去看看。”王秀芬和林坚强也在一旁点头，眼神里流露出相同的想法。
江涛和林丽芳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并没有感到意外。
“爸，妈，叔叔，阿姨，”江涛笑着开口，“想家了就回去呗！这很正常。咱们现在又不是什么难事儿。”
林丽芳也笑着点头：“就是啊。你们在张家界老家有新买的带电梯的房子，爸妈在潮安老家也有新盖好的大别墅，住得舒舒服服的。广州这儿呢，就是你们另一个家，想我们了，或者我们想你们了，随时都能过来住！交通也方便。住腻了玩腻了就回家，这才是享福嘛！”
一番话说得四位老人都笑了起来，心头那点离愁别绪瞬间消散无形。是啊，孩子们出息了，给他们置办了那么好的房子，回去住的也是新家，想来广州也随时能来，还有什么好伤感的？这日子，是越过越有盼头，越活越自在了！
“那就这么定了！”江建国拍板，“我们明天，初六，就回去！”
“好！”江涛痛快地应下，“我来安排。”
当天下午，趁着老人们午休，江涛就忙碌起来。他先打电话预定了两辆服务可靠的舒适型出租车，一辆明天一早包车送父亲母亲回潮安老家，另一辆则送岳父岳母回张家界。
初六的清晨，阳光早早地洒满了羊城。陈姨更是天蒙蒙亮就起来忙碌，厨房里飘散着诱人的香气。当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时，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送行早餐”：熬得软糯浓稠的小米粥、金黄油亮的煎蛋、蒸得白白胖胖的肉包子、几碟清爽可口的小咸菜，还有特意为林丽芳准备的温牛奶。
“陈姨，辛苦你了。”林丽芳由衷地说。
“应该的应该的。”陈姨笑着摆摆手，看着大家吃得香甜，脸上也满是欣慰。
这顿早餐，吃得格外温馨也格外踏实。大家聊着回去路上的事，说着到家后要做什么，话语间充满了对归家的期待和对下次重逢的约定，没有一丝离别的愁绪。
刚过八点，手机响了。江涛接起，是约好的两辆出租车已经准时到达了“江畔豪庭”气派的大门口。
“车到了。”江涛放下手机。
大家闻言，纷纷起身。陈姨已经手脚麻利地将厨房收拾干净。江涛和林丽芳帮着四位老人拿好他们的行李——其实并不多，来时带的换洗衣物，加上在广州新买的一些衣服和一些林丽芳塞给他们的补品零食。
一行人乘坐两部电梯下楼。清晨的小区花园里空气清新，绿意盎然，早锻炼的老人和溜宠物的人零星走过。江涛和林丽芳一人推着一个行李箱，陪着四位老人走向小区大门。
两辆崭新的出租车安静地停在那里，司机师傅穿着整洁，看到他们出来，立刻笑容满面地下来帮忙打开后备箱，主动接过行李。
江涛先把父母江建国和李秀云引到第一辆车前，打开自己车的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二十条用礼品袋装好的软中华香烟和两盒包装精美的人参片放到出租车后备箱。
“爸，妈，”江涛指着后备箱里的东西，“这些烟和参片，你们带回去。烟呢，回去见到相熟的叔伯朋友，散一散，图个喜庆。参片你和妈平时泡水喝一点，补补气血。”他又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塞到李秀云手里，“这里还有一万块钱，路上万一需要什么，或者到家后想买点什么都方便。”
“哎呀，烟和参片就够了，钱你自己留着！”李秀云连忙推辞。
“拿着，妈。”江涛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我们这都有，不缺钱。你们在家想吃什么用什么，别省着。”
江建国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好，那我们回去了。你和丽芳好好的，照顾好她。”
另一边，林丽芳也正把父母林坚强和王秀芬引向第二辆车。同样，江涛也搬出二十条软中华和两盒人参片放到出租车后备箱。
“爸，妈，”林丽芳扶着母亲的胳膊，“烟和参片，和江涛爸妈那份一样。你们也带回去。”
“这…太贵重了…”林坚强看着那些东西，有些局促。
“爸，您就拿着吧，”江涛走过来，也递给王秀芬一个同样厚实的信封，“这点钱你们也拿着，路上和回去想添点什么就添。到家了记得给我们打个电话报平安。”
王秀芬握着信封，看着眼前成熟稳重、处处为他们着想的女婿，再看向女儿圆润的脸庞和隆起的孕肚，心里感慨万千，眼眶不由得微微发热。
趁着司机在帮忙固定行李，王秀芬拉住林丽芳的手，往旁边稍远的地方走了两步，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过来人的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芳芳啊，妈跟你说句话。”
“妈，您说。”林丽芳看着母亲。
王秀芬凑近女儿耳边，声音更轻了：“你看，现在江涛这么有本事，对你也好，家里什么都不缺。你以后啊，趁年轻，多生几个！一个孩子太孤单了，多生几个家里才热闹，以后长大了也有帮衬。这条件，不多生几个可惜了！”
林丽芳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飞起两朵红霞，她嗔怪地轻轻推了母亲一下，声音也压低了：“妈！您想什么呢！生这一个我都觉得是老天爷恩赐了，还多生几个？您不知道生孩子多伤身体啊！我可不想遭那份罪了。一个就够了，咱们好好培养！”她语气里带着娇嗔，也带着自己清晰的想法和一点小小的坚持。
王秀芬看着女儿娇艳的脸庞，知道女儿有自己的主意，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你这孩子……行行行，你说了算。妈就是随口一说。”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这孩子，现在条件这么好，怎么就只想着生一个呢……
这时，江涛也安顿好他的父母，走了过来。王秀芬立刻收起了话头，脸上恢复了笑容。
“叔叔，阿姨，上车吧，一路顺风！”江涛为林坚强打开后车门。
“哎，好！”林坚强和王秀芬坐进宽敞舒适的后座。
另一边，江建国和李秀云也已经坐好，隔着车窗向儿子儿媳挥手。
江涛和林丽芳站在两辆车间，对着车窗内的父母们挥手告别。
“爸，妈（指自己父母），路上慢点，到家打电话！”
“爸，妈（指岳父母），一路平安！到家了说一声！”
四位老人也满脸笑容地挥着手：
“好！你们回去吧！”
“注意身体，丽芳！”
“我们走了！”
没有依依不舍的泪水，没有千叮万嘱的唠叨，只有灿烂的笑容和爽朗的道别。出租车缓缓启动，驶离了“江畔豪庭”小区，汇入初六早晨略显稀疏的车流中。
江涛和林丽芳站在原地，目送着两辆车消失在街角，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
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小区里恢复了宁静。江涛伸手，自然而然地揽住林丽芳微显丰腴的腰身，掌心覆在她隆起的小腹上，感受着那份生命的悸动。
“都走了。”林丽芳轻轻靠在他肩上。
“嗯，过段时间想他们了，或者等宝宝出生满月了，再接他们过来热闹热闹。”
“好。”林丽芳甜甜一笑，转身挽着他的手臂，“陈姨的早饭真好吃，感觉还能再吃点。”
江涛笑了：“走，回家！让陈姨再给你热碗粥。”
两人相视一笑，脸上没有离别的阴霾，只有对当下安稳生活和未来共同期盼的满足与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