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大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几排字。
“我让人打听了一下，这个小区有十二栋楼。”他指着纸条上的数字，“A栋到L栋，每栋都有六层。”
谢飞看着那些数字，头皮发麻。七十二套房子，要一间一间找？
“别担心，不用全找。”林老大收起纸条，“你姐姐肯定住在三楼以上。”
“为什么？”
“一楼太吵，六楼爬楼累。做我们这行的，都喜欢住中间楼层。”林老大说得很自然，仿佛这是常识，“进退方便。”
阿华把车停在小区门口的早餐摊旁边。
几个工人正在那里买豆浆油条，没人注意到他们。
“从哪栋开始？”
“A栋。”林老大推开车门，“按顺序来。”
小区里很安静。大部分住户还在睡觉，只有几个准备上班的人匆匆走过。
A栋楼下，林老大仰头看了看。
“三楼，两户。四楼，两户。五楼，两户。”他在心里算着，“先看阳台。”
谢飞跟在后面，心跳越来越快。会不会就在这栋？
楼道里很暗，墙上贴着各种小广告。楼梯扶手有些摇晃，踩上去咯吱咯吱响。
到了三楼。
两扇门紧闭着，门上都贴着春联，但已经褪色了。
林老大走到其中一扇门前，仔细听了听。里面传来轻微的鼾声。
他摇摇头，走向另一扇门。
这扇门后面很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试试这个。”林老大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工具。
“等等！”谢飞急忙拦住他，“万一不是呢？”
“那就道歉。”林老大淡淡地说，“说走错了。”
他蹲下身，开始摆弄门锁。
几秒钟后，门开了。
里面漆黑一片，空气中有股霉味。
林老大探头进去看了看，然后退出来。
“没人住，家具都蒙着布。”
他们又上了四楼。
这次运气不好，两户都有人在家。一户在做早饭，厨房里传来炒菜的声音。另一户有小孩在哭闹。
五楼也是如此。
“下一栋。”林老大毫不气馁。
b栋，c栋，d栋...
每栋楼都要爬上爬下，每扇门都要仔细辨别。
谢飞的腿开始发酸，额头冒出了汗珠。
到了F栋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
“还有六栋。”林老大看了看表，“时间够。”
F栋三楼，又是两扇门。
第一扇门后面传来电视机的声音，有人在看新闻。
第二扇门很安静。
林老大故技重施，很快打开了门。
这次不一样。
屋子里有人住过的痕迹。桌上放着个空杯子，沙发上有个靠枕。
最重要的是，阳台上有几个花盆。
“就是这里。”谢飞激动地说。
林老大摆摆手，示意他小声点。
他们走进屋子，关上门。
客厅不大，布置很简单。一张沙发，一张茶几，一台小电视。墙上挂着几幅装饰画，看起来是租房时就有的。
“你姐姐什么时候搬走的？”林老大检查着房间的角角落落。
“不知道。”谢飞走向阳台，“但应该不久，杯子里还有水渍。”
阳台上摆着四个花盆。两个种着绿萝，一个种着吊兰，还有一个是空的。
谢飞直奔那个空花盆。
里面只有土，什么都没有。
他不死心，用手翻了翻土。
还是什么都没有。
“试试其他的。”林老大说。
谢飞又检查了另外三个花盆。绿萝和吊兰长得很好，根部的土很松软。
他小心地扒开绿萝的根部。
土下面露出一个小小的塑料袋。
“找到了！”
谢飞兴奋地掏出塑料袋。袋子里包着一个U盘，还有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几行字：
“小飞，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已经走了。U盘里有很重要的东西，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看到。相信我，这关系到我们的生死。记住我们小时候说过的话：trust no one。爱你的姐姐。”
谢飞的手开始颤抖。
trust no one。这是他们小时候看美剧学的英语，意思是不要相信任何人。
包括林老大？
他偷偷看了林老大一眼。林老大正在查看客厅，没注意到这边。
谢飞迅速把纸条撕碎，塞进口袋。然后把U盘握在手心里。
“找到什么了？”林老大走过来。
“一个U盘。”谢飞举起手，让林老大看到。
“就这个？”
“嗯。”
林老大伸出手：“给我看看。”
谢飞犹豫了一下，还是把U盘递给了他。
林老大接过U盘，仔细端详着。这是个很普通的U盘，黑色的，没有任何标记。
“里面会是什么？”
“不知道。”谢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可能是她的一些私人文件吧。”
林老大点点头，把U盘还给他。
“收好，我们走。”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脚步声。
很急促，很重。
不像是普通住户。
林老大瞬间警觉起来，走到窗边看了看。
楼下站着三个男人，都穿着黑色夹克。其中一个正对着楼上指指点点。
“麻烦了。”林老大低声说，“我们被发现了。”
谢飞也看到了那三个人。他们看起来不像警察，更像是...
“是王老板的人？”
“应该是。”林老大迅速扫视房间，寻找其他出路，“阳台能下去吗？”
谢飞探头看了看。三楼的高度，而且下面就是水泥地。
“太高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有人上楼了。
林老大冷静地分析着形势：“他们肯定堵住了楼梯。但这栋楼有两个楼道。”
“后面那个？”
“对。从阳台爬过去。”
这个小区的楼房设计很紧凑，相邻的阳台之间只有一米多的距离。一个身手敏捷的人，确实能跳过去。
但谢飞从小就恐高。
“我...我不敢。”
楼道里传来说话声。有人在查房间号。
“没时间了。”林老大抓住谢飞的肩膀，“要么跳，要么死。”
谢飞咬咬牙，爬上阳台护栏。
风很大，吹得他站不稳。
下面的水泥地看起来那么遥远，又那么清晰。
“别往下看！”林老大在后面推了他一把，“跳！”
谢飞闭上眼睛，用力一跃。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在飞。
然后，重重摔在对面的阳台上。
胳膊被护栏刮破了，血滴滴答答往下流。但他活着。
林老大紧跟着跳过来，动作干净利落。
“快走。”
他们撞开阳台门，冲进屋子。
这户人家没人在家，门从里面反锁着。
林老大打开门锁，探头看了看楼道。
空的。
他们飞快下楼，从后门溜出了小区。
阿华还在原地等着，看到他们出现，立刻发动汽车。
“怎么了？”
“被人盯上了。”林老大上车后立刻说，“马上走。”
车子驶离小区时，谢飞看到那三个黑衣人还在F栋楼下转悠。
他们逃过一劫。
但这只是开始。
U盘在谢飞口袋里烫得像块炭火。
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为什么王老板的人也在找这个东西？
姐姐现在在哪里？
一连串问题在他脑海里转个不停。
更要命的是，姐姐那句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trust no one。
包括坐在前排的林老大吗？
这个救了他两次命的男人，真的值得信任吗？
谢飞不敢确定。
但现在，他别无选择。
车子在城市里穿行着，带着他们驶向未知的命运。车子开了二十分钟，最终停在一个废弃的工厂门口。
阿华熄火后，林老大回头看向谢飞：“下车。”
三人走进工厂，里面堆满了生锈的机械设备。月光从破洞的屋顶洒下来，投出斑驳的影子。
“这里安全吗？”谢飞四处张望，总觉得角落里随时会冲出人来。
“暂时安全。”林老大在一堆废料后面找到几个铁皮箱子，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坐吧。”
阿华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大哥，那些人怎么知道我们在那里？”
这个问题让谢飞心中一紧。是啊，王老板的人为什么会准确找到姐姐的住处？
林老大沉默了片刻，目光在谢飞和阿华之间游移。
“要么是有人告密，要么......”他停顿了一下，“要么是这小子身上有定位器。”
谢飞愣住了：“定位器？”
“脱衣服。”林老大突然站起来，声音冷得像冰碴子。
“什么？”
“我说脱衣服！从头到脚检查一遍。”
阿华也丢掉烟头，警惕地看着谢飞。
谢飞感到一阵恐慌。这两个人的态度瞬间变了，刚才还是救命恩人，现在却像要吃人的野兽。
“我没有定位器！”
“脱！”林老大上前一步，手已经摸向腰间。
谢飞知道那里藏着刀。
他只能照做。
外套、t恤、裤子，一件件脱下来。林老大仔细检查每一个口袋，每一道缝线。
阿华在旁边翻看谢飞的鞋子，连鞋垫都抽出来查看。
“手机呢？”林老大问。
“在这里。”谢飞把手机递过去。
林老大打开手机后盖，取出电池。一个纽扣大小的黑色装置掉在地上。
GpS定位器！
三个人都愣住了。
“我不知道这个东西什么时候装进去的！”谢飞急忙解释，“真的不知道！”
林老大捡起定位器，用脚狠狠踩碎。
“王老板的手下什么时候接触过你？”
谢飞努力回想：“昨天...昨天在夜总会，有个叫阿强的人搜过我的身，还没收了我的手机。”
“就是那时候。”阿华恍然大悟。
林老大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这样看来，你确实不知情。”
谢飞松了口气，赶紧穿上衣服。
但新的问题又来了。既然定位器已经暴露了他们的行踪，那王老板的人岂不是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我们得马上换地方。”阿华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不急。”林老大摆摆手，“既然定位器坏了，他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那个U盘里到底有什么。”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台笔记本电脑。
谢飞惊讶地看着他：“你随身带着电脑？”
“做我们这行的，随时都要做好跑路的准备。”林老大开机，“U盘拿来。”
谢飞犹豫了一下。姐姐说过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林老大。但现在除了相信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他把U盘递过去。
电脑很快识别了U盘。里面只有一个文件夹，名字叫“insurance”。
“保险？”阿华凑过来看。
文件夹里有十几个文件，大部分是照片，还有几个视频文件。
林老大点开第一张照片。
屏幕上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王老板。
但这不是在夜总会里那个西装革履的形象，而是在一个看起来像仓库的地方，正在和几个陌生男人交谈。
“这是什么地方？”谢飞皱眉。
“码头。”林老大的声音很低，“东莞港那边的私人码头。”
他继续翻看照片。每一张都拍得很清楚，角度也很隐蔽，显然是偷拍的。
照片里的王老板在指挥工人搬运一些木箱子。箱子上印着外文标识，看不清是什么内容。
“你姐姐是怎么拍到这些的？”阿华问。
“不知道。”谢飞摇头，但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林老大打开一个视频文件。
画面抖动得厉害，显然是用手机偷拍的。音质也不好，但勉强能听清楚对话内容。
“......下一批货什么时候到？”王老板的声音。
“下周三晚上，还是老地方。”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带着港台口音。
“量有多少？”
“五十公斤，纯度保证在90%以上。”
画面突然黑屏，视频结束了。
工厂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林老大关闭视频，靠在椅背上长长出了口气。
“现在明白为什么王老板要杀你姐姐了。”
谢飞感到头晕目眩。虽然他涉世不深，但也听得出来，视频里说的是毒品交易。
五十公斤的毒品，在市面上价值几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