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陷入沉默。
谢飞紧握双手，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他能感受到陈墨时不时投来的目光，像刀子一样锋利。
“陈哥。”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既然情况这么复杂，你为什么要帮我？”
陈墨的手指轻敲方向盘，节奏很慢。
“因为我欠你姐姐一条命。”他的声音里透着疲惫，“两年前，她救过我。”
“救过你？”
“我被人追杀，身中三刀，倒在她工作的夜总会后巷。”陈墨的眼神变得遥远，“那时候救我对她没有任何好处，甚至会惹来麻烦。但她还是这么做了。”
谢飞想象不出温柔的姐姐抢救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会是什么画面。
车子拐进一个老旧的小区，楼房都不高，外墙斑驳陆离。几盏路灯忽明忽暗，像快要断气的老人。
“到了。”陈墨停车，“我在这里有个安全屋。”
谢飞跟着他上楼，脚步声在楼道里回荡。每一声都让他心跳加速。
三楼，陈墨掏出钥匙开门。房间不大，家具简单，但很干净。最显眼的是墙上贴着几张地图，上面用红笔标记了密密麻麻的点。
“坐吧。”陈墨指了指沙发，“饿不饿？我去给你泡碗面。”
“不用了。”谢飞摇头，“我想知道更多关于我姐姐的事。”
陈墨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朝外望去。夜色浓郁，街道上偶尔有摩托车呼啸而过。
“你姐姐很厉害。”他说，“在这个圈子里，很少有人敢小看她。她做事干净利落，从不留尾巴。”
“那她为什么会消失？”
“因为这次不一样。”陈墨转身，表情凝重，“她接的这个任务牵扯太大，几乎所有势力都想分一杯羹。”
谢飞的心一沉。
“什么意思？”
“简单说，你姐姐从市长身边的人那里拿到了一些文件。”陈墨坐到他对面，“这些文件如果公布出去，整个东莞的政商格局都会彻底洗牌。”
卧槽！
谢飞感觉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市长？政商格局？这些词汇对一个高中生来说太沉重了。
“所以现在不只是黑道在找这些东西？”
“警察、商人、政客。”陈墨掰着手指数，“每个人都想要。有人想销毁，有人想公布，有人想拿去做筹码。”
谢飞下意识摸了摸口袋，U盘还在。
“那我姐姐现在...”
“不知道。”陈墨的回答很直接，“可能被人控制了，也可能已经...”
他没说完，但谢飞懂了。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谢飞感觉呼吸困难，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突然，楼下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声。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在楼下停住。
陈墨脸色一变，迅速走到窗边。
“妈的。”他低声咒骂，“他们追过来了。”
谢飞也凑到窗边往下看。三四辆摩托车停在楼下，车上的人正在抬头观察每一层的窗户。即使隔着夜色，也能看出这些人不是善茬。
“怎么办？”谢飞的声音有些发抖。
“后门。”陈墨已经在收拾东西，“这栋楼有后门，我们可以从那里走。”
但还没等他们行动，楼道里就响起了脚步声。很多人，正在快速上楼。
陈墨停下动作，脸上露出苦笑。
“看来走不了了。”
谢飞的腿开始发软。透过门缝，他能听到有人在二楼试探房门。很快就会到三楼了。
“陈哥，要不我去跟他们谈。”他咽了口唾沫，“你说得对，躲是躲不过去的。”
“你疯了？”陈墨盯着他，“你知道他们会对你做什么吗？”
“但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二楼半，三楼...
陈墨突然抓住谢飞的肩膀。
“听我说，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承认你有那些资料。”他的眼神异常认真，“就算他们威胁你，折磨你，你也要咬死不承认。明白吗？”
谢飞点头，但内心五味杂陈。陈墨这么说，是真心为了保护他，还是另有目的？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很重，很急。
“开门！我们知道你们在里面！”
声音粗糙，带着威胁的语气。
陈墨走到门前，没有马上开锁。他回头看了谢飞一眼，眼中闪过某种复杂的情绪。
就在这时，谢飞注意到一个细节——陈墨的右手背上有一道新鲜的疤痕，看起来像是刀伤。
而且，这道疤的位置和形状，跟今天下午在网吧里砍阿豪那人的伤完全一致。
谢飞的心猛地一沉。谢飞的瞳孔急剧收缩。
那道疤，太明显了。形状、位置、深浅程度，甚至连伤口愈合的状态都一模一样。
陈墨就是下午在网吧砍阿豪的那个人！
一瞬间，无数细节串联起来。陈墨出现的时机，他对情况的了解程度，还有那些看似合理但又太过巧合的解释...
“卧槽！”谢飞心中惊呼，表面却努力保持平静。
敲门声更急了。
“再不开门我们就踹了！”
陈墨回头看了谢飞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那种眼神谢飞见过——就像猎人看猎物一样。
“小飞，别紧张。”陈墨的声音很温和，但谢飞现在听来却满含威胁，“一会儿无论他们问什么，你都按我刚才说的做。”
谢飞点点头，心里却在疯狂思考。
陈墨为什么要演这出戏？他到底想要什么？
咔嚓。
门锁响了。
陈墨缓缓打开门，门外站着五六个人。为首的是个光头，脖子上纹着一条蛇，正呲牙咧嘴地笑着。
“陈墨？好久不见啊。”光头推开门径直走进来，其他人跟在后面。
房间瞬间被挤满了。
“雷哥。”陈墨点头致意，神情自然得就像在跟老朋友打招呼。
等等！
谢飞愣住了。陈墨认识这些人？而且看起来关系还不错？
“听说你今天救了个小朋友？”光头雷哥走到谢飞面前，上下打量着他，“就是这小子？”
“对。”陈墨走到雷哥身边，“谢飞，谢小雅的弟弟。”
雷哥眼睛一亮。
“谢小雅的弟弟？那可真是稀客。”他伸手想拍谢飞的脸，但谢飞下意识躲开了。
“别怕，小朋友。”雷哥笑得更灿烂了，“我们只是想跟你聊聊天。”
谢飞的心跳快得像要跳出胸腔。现在的情况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陈墨到底是敌是友？这些人又是什么来头？
“聊什么？”谢飞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当然是聊你姐姐咯。”雷哥走到沙发边坐下，翘起二郎腿，“她最近过得怎么样？”
“我不知道。”谢飞如实回答，“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
“是吗？”雷哥的笑容没变，但眼神变得锐利，“那你怎么知道来东莞找她？”
这个问题很尖锐。谢飞感觉自己被推到了悬崖边上。
“她之前给我寄过东西，有她工作的地址。”谢飞只能半真半假地回答。
“寄了什么东西？”
“一些钱，还有...”
谢飞故意停顿，装作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还有什么？”雷哥追问。
“一些照片。”谢飞低下头，“她在东莞的生活照。”
这个谎话编得不错。既能解释他为什么来东莞，又不会暴露U盘的存在。
雷哥和陈墨交换了一个眼神。
“照片？能给我们看看吗？”
“丢了。”谢飞摇头，“在火车上被偷了。”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钟。谢飞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突然，雷哥哈哈大笑起来。
“小朋友，你挺会编故事的嘛。”他站起身，走到谢飞面前，“但是叔叔不喜欢听故事，叔叔只喜欢听真话。”
话音刚落，站在门边的一个小弟突然掏出了一把刀。刀身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寒光。
“妈的！”谢飞心中惊呼，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别紧张。”雷哥笑眯眯地说，“这只是让你放松一点的道具。现在，我再问一遍，你姐姐最近有没有给你什么东西？”
谢飞的手心开始出汗。U盘在口袋里烫得像火炭一样。
但他想起了陈墨的话——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
“真的没有。”谢飞努力让声音保持稳定，“除了钱和照片，什么都没有。”
雷哥的笑容消失了。
“看来你真的不见棺材不掉泪。”他挥了挥手，拿刀的小弟立刻走向谢飞。
就在这时，陈墨突然开口了。
“雷哥，等等。”
“怎么？”
“这小子是谢小雅的弟弟，如果真的伤了他，谢小雅知道了会发疯的。”陈墨走到雷哥面前，“到时候咱们更找不到东西了。”
雷哥皱眉思考了一下。
“那你说怎么办？”
“给我点时间，我来劝他。”陈墨看向谢飞，眼中闪过某种暗示，“小飞毕竟还是个孩子，需要慢慢开导。”
谢飞这才明白过来。
陈墨在演戏！他故意让这些人找到这里，然后在关键时刻扮演保护者的角色，为的就是获得谢飞的信任！
但现在的情况是，如果没有陈墨的“保护”，谢飞可能真的会被这些人伤害。
这就是进退两难的局面。
雷哥看了看表。
“好，我给你一个小时。”他指着陈墨，“一个小时后如果还是没有结果，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雷哥带着手下离开了房间。
但谢飞知道，他们肯定就在楼下或者附近守着。
门关上后，房间里只剩下谢飞和陈墨两个人。
“怎么样？”陈墨走到谢飞面前，“现在相信我说的话了吗？”
谢飞盯着陈墨右手背上的疤痕，心中百感交集。
这个男人到底想要什么？他是真的想帮助自己，还是在下一盘更大的棋？
“陈哥。”谢飞深吸一口气，“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说。”
“你右手背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陈墨的表情瞬间僵硬了。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右手，然后迅速把手藏到身后。
“这个...是之前打架留下的。”
“什么时候的事？”谢飞步步紧逼。
“很久以前了。”陈墨的回答显得有些心虚。
“看起来挺新鲜的。”谢飞的声音变得冷静，“应该就是今天下午留下的吧？”
陈墨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盯着谢飞，眼中的温和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赤裸裸的威胁。
“你什么意思？”
“我在网吧见过你。”谢飞鼓起勇气说出了真相，“你砍了阿豪，然后追我到天台。”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陈墨缓缓走向谢飞，每一步都像重锤敲在谢飞心上。
“小朋友，你知道得太多了。”陈墨的声音变得阴沉，“本来我还想慢慢跟你玩玩，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谢飞后退到墙边，已经无路可退。
“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姐姐从程市长那里拿到的东西。”陈墨伸出手，“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还在装？”陈墨突然笑了，但那笑容让人毛骨悚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劲演这出戏？”
他走到茶几前，拿起一个烟灰缸。
“从你出现在网吧开始，我就知道你肯定有线索。”陈墨把玩着烟灰缸，“阿豪那个废物，居然被一个高中生耍得团团转。”
谢飞的心沉到了谷底。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在陈墨的算计当中。
“你杀了我姐姐？”谢飞的声音在颤抖。
“还没有。”陈墨的回答让谢飞松了口气，但紧接着的话又让他绝望，“不过如果你不配合，她很快就会死。”
“你胡说！”
“胡说？”陈墨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给谢飞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