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到了。
夜里十一点半。
长途客运站灯火通明。
最后一班开往深圳的大巴还没走。
谢飞跳下车。
拉着谢雨往售票窗口跑。
“两张去深圳的票。”
售票员抬眼看他。
“身份证。”
谢飞愣住。
他没有。
十六岁，还没办。
“那个……能不能……”
“没身份证不卖票。”售票员不耐烦地说，“下一个。”
谢飞站在原地。
脑子飞转。
怎么办？
没票走不了。
南哥的人很快就会追过来。
“小飞……”谢雨拉拉他衣角。
她的脸色很苍白。
唇没有血色。
刚才受了惊吓，还没缓过来。
谢飞咬咬牙。
转身往外走。
大伟跟上来。
“飞哥，怎么办？”
“我想想。”
谢飞站在车站门口。
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突然注意到一个男人。
三十来岁。
拖着行李箱。
手里拿着车票。
正往检票口走。
谢飞快步跟上去。
“大哥。”
男人回头。
“你谁啊？”
“我想买你的票。”谢飞说，“五百块，卖给我。”
男人愣了。
“神经病啊？我还要赶车呢。”
“一千。”谢飞说，“一千块，把票给我。”
男人打量他。
“你小子是不是在逃什么人？”
谢飞没说话。
从口袋里掏出钱。
一沓百元大钞。
数出十张。
“一千。”他把钱塞到男人手里，“票给我。”
男人看看钱。
又看看他。
犹豫了几秒。
把票递过来。
“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啊。”
谢飞接过票。
转身就走。
大伟追上来。
“飞哥，就一张票啊。”
“够了。”谢飞说，“先送我姐走。”
“那你呢？”
“我想办法。”
他走回售票窗口。
把票递给谢雨。
“姐，你先走。”
谢雨摇头。
“不行，我不能丢下你。”
“听话。”谢飞按住她肩膀，“你现在必须走。南哥那边，我会解决。”
“小飞……”
“姐！”谢飞提高声音，“你留在这只会拖累我，懂吗？”
谢雨咬着嘴唇。
眼泪又掉下来。
“我……我真没用……”
“别哭了。”谢飞擦掉她脸上的泪，“去了深圳找个地方住下，等我消息。”
他把剩下的钱都塞给她。
“省着点用，别乱跑，记住了吗？”
谢雨点头。
喉咙哽咽着说不出话。
谢飞抱了抱她。
松开手。
“去吧。”
谢雨拖着行李往检票口走。
走几步就回头看他。
眼眶通红。
谢飞朝她挥挥手。
笑了笑。
谢雨终于转身。
消失在检票口后面。
谢飞站在原地。
看着大巴缓缓驶出车站。
尾灯渐渐远去。
他松了口气。
转身看向大伟。
“你呢？回家吗？”
大伟挠挠头。
“我……我家在湖南，回去也没啥意思。”
“那就回东莞。”谢飞说，“找个地方住几天，等风头过了再说。”
“你疯了？”大伟瞪大眼，“南哥在找你呢，你还敢回去？”
“不回去能去哪？”谢飞反问，“身无分文，连张车票都买不了。”
大伟哑口无言。
两人站在车站门口。
夜风吹过来。
有点冷。
谢飞想起刚来东莞那天。
也是这样的夜晚。
他拖着行李箱。
站在陌生的城市。
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现在更迷茫了。
姐姐走了。
南哥在追杀他。
身上只剩几百块。
前路一片黑暗。
“走吧。”谢飞说，“先找个地方住下。”
两人走出车站。
路边有个小旅馆。
招牌破旧。
写着“住宿30元”。
谢飞推门进去。
老板娘在柜台后面打瞌睡。
听到动静抬起头。
“住店？”
“对。”谢飞说，“两个人，一晚上多少钱？”
“六十。”老板娘打个哈欠，“押金一百，身份证拿出来。”
又是身份证。
谢飞皱眉。
“我们没带。”
老板娘上下打量他俩。
“没身份证不能住。”
“多给点钱行不行？”大伟急了，“我们真没带。”
“不行。”老板娘摆摆手，“这是规定，想住店去别处。”
两人走出旅馆。
站在街边。
谢飞点了根烟。
吸了一口。
烟雾在夜色中缓缓升腾。
“飞哥……”大伟小声说，“要不……去网吧？”
谢飞想了想。
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走了十几分钟。
找到一家通宵网吧。
门口霓虹灯闪烁。
推门进去。
里面烟雾缭绕。
到处是打游戏的人。
键盘声此起彼伏。
谢飞走到前台。
“两台机子，通宵。”
网管是个胖子。
正在看小说。
头也不抬。
“十块一台，二十。”
谢飞掏出钱。
拍在桌上。
“6号和7号，里面走。”
两人找到位置。
坐下来。
大伟登录qq。
谢飞没开机。
他靠在椅背上。
闭上眼睛。
脑子里乱成一团。
南哥那边是定时炸弹。
随时可能爆炸。
但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躲。
躲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一天？一个月？一年？
他睁开眼。
看着屏幕上的登录界面。
突然想起什么。
“大伟。”
“啊？”大伟转过头。
“那个U盘，你从哪弄的文件？”
“随便复制的啊。”大伟说，“网吧电脑里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是啥。”
谢飞盯着他。
“你确定他们看不出来？”
“应该……看不出来吧？”大伟有点心虚，“我弄了好几百兆的文件进去，都是文档啊图片啊什么的，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
谢飞想了想。
南哥那些人不懂电脑。
短时间内应该发现不了。
但迟早会穿帮。
到那时候……
他不敢想。
“飞哥。”大伟突然说，“要不你问问王哥？”
“王哥？”
“对啊。”大伟说，“他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肯定有办法。”
谢飞摇头。
“不行，这事不能连累他。”
“那怎么办？”大伟急了，“你总不能一直躲着吧？”
谢飞没说话。
他知道大伟说得对。
躲不是办法。
南哥势力那么大。
整个东莞都是他的地盘。
想找两个人太容易了。
必须主动出击。
但怎么出击？
他一个十六岁的小子。
拿什么跟南哥斗？
突然。
网吧门口传来动静。
几个人走进来。
身上纹着花臂。
看起来不像好人。
谢飞心里一紧。
低下头。
盯着鼠标。
余光瞄着那几个人。
他们走到前台。
跟网管说了几句。
网管指了指里面。
几个人往网吧深处走。
经过谢飞身边。
他屏住呼吸。
手心全是汗。
脚步声渐渐远去。
谢飞松了口气。
不是来找他的。
虚惊一场。
大伟也吓得够呛。
“妈的，差点以为被发现了。”
谢飞没说话。
他意识到一个问题。
南哥的人到处都是。
东莞再大。
也不是他们能躲的地方。
必须尽快离开。
但怎么走？
没身份证买不了票。
火车站、汽车站都走不了。
难道要一直徒步？
从东莞走到深圳？
那得走多久？
谢飞点开电脑。
搜索了一下地图。
东莞到深圳。
直线距离八十多公里。
走路的话……
算了。
不现实。
他关掉地图。
盯着屏幕发呆。
突然。
qq弹出一条消息。
是王哥发来的。
“小飞，你在哪？”
谢飞愣了一下。
这么晚了，王哥怎么还没睡？
他犹豫了几秒。
回复：“在外面。”
“出事了？”
“嗯。”
“跟南哥闹翻了？”
谢飞吃了一惊。
王哥怎么知道？
“你怎么……”
“我刚听说的。”王哥发来一串话，“南哥那边疯了，到处在找你。你小子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怎么敢动他的货？”
谢飞看着屏幕。
手指敲打键盘。
“不是我的意思，是救我姐。”
“你姐？”
“算了，说来话长。”谢飞打字，“王哥，你别管这事，我自己解决。”
“放屁！”王哥秒回，“你他妈一个人怎么解决？南哥要杀你，你以为躲得掉？”
谢飞咬着嘴唇。
“那我还能怎么办？”
屏幕上沉默了几秒。
然后跳出一行字。
“来找我。”
谢飞怔住。
“王哥……”
“别废话，把地址发给我。”
谢飞看着那行字。
喉咙有点发紧。
他打字：“会连累你的。”
“少他妈矫情。”王哥回复，“地址发来，我去接你。”
谢飞深吸一口气。
把网吧地址发过去。
“等我。”王哥回了两个字。
然后就不再说话了。
谢飞靠在椅背上。
心里五味杂陈。
王哥对他真的很好。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
就处处照顾他。
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
还愿意帮他。
这份情。
他记住了。
大伟凑过来。
“王哥要来接我们？”
“嗯。”
“太好了！”大伟兴奋地说，“有王哥帮忙，肯定没问题！”
谢飞没说话。
他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南哥不是好惹的。
就算王哥出面。
也不一定能摆平。
但现在。
他别无选择。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网吧里的人渐渐少了。
有人下机走了。
有人趴在桌上睡着了。
谢飞看着时钟。
凌晨两点。
王哥还没来。
他有点焦躁。
点了根烟。
吸了一口。
突然。
手机震动了一下。
王哥发来消息。
“到门口了。”
谢飞站起来。
拍拍大伟肩膀。
“走。”
两人往外走。
推开网吧大门。
外面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王哥坐在驾驶座。
看到他们出来。
摇下车窗。
“上车。”
谢飞拉开车门。
坐进后座。
大伟跟着上来。
车门关上。
王哥发动引擎。
车子驶入夜色。
谢飞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
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至少现在。
他还活着。
还有人愿意帮他。
这就够了。
车内气氛沉闷。
王哥开得很稳，没说话。
谢飞偷眼看他。
王哥年纪不大，三十出头的样子，头发梳得整齐，穿着一身休闲西装。看着像个生意人，不像混道上的。
但谢飞知道。
王哥在东莞这片地界，份量不轻。
“跟我说说。”王哥突然开口，“到底怎么回事？”
谢飞犹豫了一下。
还是把事情说了。
从姐姐被南哥控制，到他去砸场子，再到抢走那批货。
全说了一遍。
王哥听完，沉默了很久。
“你小子够种。”他突然笑了，“敢动南哥的货，整个东莞就你一个。”
谢飞心里发紧。
“王哥，我知道我捅了大篓子。”
“何止大篓子。”王哥打断他，“那批货价值两百万，是南哥给省城那边的交代。你拿走了，他怎么跟上面交差？”
两百万？
谢飞脸色发白。
他没想到那批货这么值钱。
“现在南哥疯了。”王哥继续说，“他动用了所有关系在找你。你姐姐那边，他肯定也会盯死。”
谢飞握紧拳头。
“那我姐……”
“你姐暂时没事。”王哥瞥了他一眼，“南哥不会动她，因为要留着钓你出来。”
这话让谢飞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又揪起来。
“那我该怎么办？”
王哥没立刻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