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朱玉就摸黑收拾了个小包袱。
她一夜没合眼,眼睛红肿,脸上还留着昨天和朱柔撕打时的抓痕。
镜子里的自己狼狈不堪,但她顾不上了——这个鬼地方她一天都待不下去。
她咬着嘴唇自言自语:“等我找到大哥,看你们还怎么得意。”
包袱里只有几件换洗衣物和最后一点碎银子。
她把林大成以前送的一根银钗也塞了进去,打算路上实在没钱了就当掉。
朱玉憋着一股气,步子迈得飞快,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太阳渐渐高了。
官道上行人稀少,两旁是稀疏的树林。
朱玉有些口渴,正张望着想找地方讨口水喝,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车轮声。
一辆半旧的马车缓缓驶来,赶车的是个四十来岁的黑脸男子,旁边还坐着一个面容和善的妇人。
“姑娘,一个人赶路啊?”妇人笑眯眯地问,声音温和。
朱玉警惕地后退半步:“嗯,去前面镇上。”
“哟,那可还远着呢。”妇人打量着她:“瞧你脸都走红了,上来搭一段吧,我们也往那边去。”
朱玉犹豫了,她身上没钱雇车,脚也确实疼了。
“不收你钱,”妇人像是看穿她的心思:“顺路的事,这大热天的,一个姑娘家走远路多遭罪。”
赶车的男子也开口了,声音粗哑但诚恳:“上来吧,马车上还有位置。”
朱玉咬了咬牙,最终还是爬上了马车后座。
车上堆着些麻袋,散发出谷物的味道,她猜应该是对方去城里买粮食了。
妇人递给她一个竹筒:“喝点水吧。”
朱玉确实渴极了,道了声谢,接过竹筒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马车继续前行,晃悠悠的。
朱玉和妇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妇人说自己姓王,是去邻镇看亲戚的。
朱玉没说实话,只含糊地说去投奔亲戚。
不知是太累了还是怎么,没过多久,朱玉觉得头越来越沉,眼皮直打架。
“我......我怎么这么困......”她嘟囔着,身子歪向一边。
林婆子的脸在她模糊的视线里晃动着,那和善的笑容似乎变得有些怪异。
“睡吧,姑娘,”林婆子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好好睡一觉......”
朱玉想挣扎着坐起来,可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劲。
她终于意识到不对劲——那水有问题!
但此时已经来不及了。
等朱玉再醒来时,头像是被重锤敲过一样疼。
她费力地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漆黑,只能从缝隙里透进几缕微弱的光线。
她动了一下,发现嘴被布团塞住了,手脚也被粗糙的绳子捆得结实实实,动弹不得。
她拼命扭动,发出呜呜的声音。
“醒了?”帘子被掀开,林婆子那张脸又出现了,只是此刻脸上的和善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片冷漠:“省点力气吧,再乱动有你好受的。”
朱玉瞪大眼睛,恐惧地盯着她。
“长得还行。”林婆子捏着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虽然脸上有点伤,养养就好了,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卖?朱玉脑子里“嗡”的一声。
马车又走了很久,中途停了几次。
朱玉听见那黑脸男子和林婆子在外面说话,提到什么“老鸨”、“山里”、“货色”之类的词。
天黑时,马车终于停了。
朱玉被男子拖下车,丢进一间柴房。
“老实待着!”黑脸男子恶狠狠地警告:“敢叫一声,打断你的腿!”
柴房门被锁上了。
朱玉蜷缩在角落里,嘴里的布团已经被取出,但绳子还捆着。
她试了试,绳子绑得很专业,凭她自己根本解不开。
月光从破窗户照进来,勉强能看清周围。
柴房里堆着劈柴和杂物,墙角结着蜘蛛网,朱玉的心一点点凉下去。
“不......”她咬着嘴唇,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我不能就这么完了......”
她开始拼命磨手上的绳子,粗糙的麻绳磨破了手腕的皮肤,火辣辣地疼。
但她不敢停,一下,又一下,用尽全身力气在木柴的棱角上摩擦。
夜深了,外面静悄悄的。
朱玉手腕上已经血肉模糊,但绳子只磨破了一点表皮。她绝望地停下,大口喘着气。
就在这时,她听见外面有说话声。
“.明天一早就送走。”是林婆子的声音:“六子那边说好了,这个虽然年纪大点,但模样还行,给十五两。”
“便宜了。”黑脸男子哼了一声:“至少二十两。”
“你懂什么?脸上有伤,得压价,再说了,夜长梦多......”
声音渐渐远去。
明天一早?她必须今晚就逃出去!
她四处张望,目光落在了一块破碗碎片。
她蠕动着身体,像条虫子一样一点一点挪过去,用还能勉强活动的手指夹住了瓷片。
割绳子比磨绳子快多了,但也更危险。
瓷片锋利,好几次割到了自己的手腕,疼得她直冒冷汗。
但她咬着牙,一下,又一下......
“咔嚓。”
朱玉狂喜,顾不得手腕的疼痛,迅速解开其他束缚。
手脚自由的那一刻,她差点哭出来。
她蹑手蹑脚地爬到门边,从门缝往外看。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一间屋里还亮着微弱的油灯光。
就在她一筹莫展时,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
朱玉吓得赶紧缩回角落,假装还被绑着的样子。
柴房门被打开了,黑脸男子提着油灯走进来,似乎是要检查一下。
朱玉屏住呼吸,心脏狂跳。
男子走近了,弯下腰......
朱玉猛地跳起来,用尽全身力气一头撞向男子的胸口!男子猝不及防,被撞得后退两步,油灯脱手摔在地上,熄灭了。
“娘的!小贱人!”男子怒吼着扑过来。
朱玉从他腋下钻过去,冲向敞开的房门。
“拦住她!”男子大喊。
林婆子从屋里冲出来,伸手要抓朱玉。
朱玉侧身躲过,顺手抓起墙边的一根木棍,胡乱挥舞着:“滚开!”
木棍打中了林婆子的肩膀,妇人吃痛后退。
朱玉趁机往外跑去。
身后传来男子的咒骂和追赶的脚步声,但她不敢回头,拼命往前跑。
树林、田埂、土路......她跌跌撞撞地跑着,树枝划破了衣服和皮肤,鞋子也跑丢了一只。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追赶的声音渐渐消失了。
朱玉瘫倒在一棵大树下,大口喘着气,天边已经开始泛起鱼肚白。
她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腕和满身的狼狈,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
许久后,朱玉抹了把脸,挣扎着站起来。
“朱柔,林大成......你们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