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标,冈仁波齐峰下,‘归墟之眼’。”
陈启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划破黑暗的闪电,带着斩断所有犹豫、直面最终命运的决绝,在死寂的石室中回荡。这个目标地点所带来的震撼和恐惧是空前的,但当它被清晰地说出口时,一种奇异的转变,开始在众人心中发生。
不再是漫无目的地在绝地和谜团中挣扎,不再是面对未知诅咒的被动承受。他们有了一个明确的地点,一个终极的目标。哪怕那个目标是传说中的神山之下,是可能埋葬着上古邪恶国都的“归墟之眼”,但“明确”本身,就蕴含着巨大的力量。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压抑后的爆发。
“他娘的!总算知道该往哪儿使劲了!”铁牛第一个吼了出来,瓮声瓮气,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仿佛要将之前所有的憋闷和恐惧都吼出去。他重重一拍大腿,震得地面似乎都晃了晃,“管他娘的是神山还是鬼眼,总比在这鬼林子里当没头苍蝇强!”
山猫没说话,只是狠狠啐了一口唾沫,反手将腰间的短刀插回鞘中,发出清脆的“咔哒”声,眼神锐利得像准备扑食的猎豹。目标明确,剩下的,就是干!
杨少白原本苍白的脸上,也泛起了一丝激动的红晕。冈仁波齐、巫咸国、归墟之眼……这些在学术界只存在于神话禁忌中的词汇,如今竟然可能成为他即将亲身探索的现实!巨大的恐惧被更强大的求知欲和发现真理的狂热暂时压了下去。他推了推眼镜,声音因兴奋而有些发颤:“冈仁波齐……地质结构独特,传说有地下暗河与巨大空腔……如果‘巫咸国’遗址真的存在,从地脉能量角度分析,山基深处确实是最有可能的位置……这、这将是考古学和神秘学史上最伟大的发现!”
就连虚弱不堪的罗烈,躺在担架上,浑浊的眼睛里也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嘶哑地低吼:“好!好啊!有个准地方就行!老子就是爬,也要爬到那鬼眼边上看一眼!到底是什么鬼东西,缠了咱们这么多年!” 剧烈的动作牵动了伤口,让他一阵猛咳,但脸上却带着近乎狰狞的笑意。对于他这样的悍勇之辈,明确的敌人,远比无形的诅咒来得痛快。
苏离靠在陈启身边,感受着队伍中陡然升腾的气势,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浅浅的、疲惫却真实的笑意。她轻轻抚摸着怀中温润的龟甲,低声道:“龟甲……也很安宁,似乎……认可这个方向。” 作为与古物灵气最为相通的人,她的感知无疑给众人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陈启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那块一直压着的巨石,似乎松动了一些。他深知前路凶险万分,但此刻队伍重新燃起的斗志和凝聚力,是比任何神兵利器都宝贵的财富。他需要将这股气势巩固下来。
“目的地明确了,但路要一步一步走。”陈启的声音沉稳,将众人的兴奋拉回现实,“从古格遗址到冈仁波齐,绝非易事。我们疲惫不堪,物资匮乏,而这玉星图和巫咸皮卷……”
他的目光落在那悬浮的玉星图和地上邪异的皮卷上,眼神凝重:“……是重中之重,也是烫手山芋。绝不能有失,也绝不能被外人察觉。”
他看向罗烈,语气带着尊重:“罗大哥,你是老江湖,眼下我们急需休整,这两件东西的守护和接下来的路线规划,你看如何安排?”
罗烈虽然重伤,但经验老辣,此刻正是需要他拿主意的时候。听到陈启询问,罗烈浑浊的眼睛闪过锐利的光芒,他喘了几口粗气,嘶声道:“没错……东西比命金贵!这地方……暂时还算隐蔽,但刚才动静不小,未必不会引来什么东西……不能久留,但也不能摸着黑乱撞。”
他目光扫过众人,迅速做出决断:“铁牛!山猫!”
“在!当家的!”两人立刻挺直腰板。
“你俩伤势最轻,轮流守在这石室入口和阶梯上方!耳朵竖起来,眼睛放亮点!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发信号!明白吗?”罗烈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明白!”铁牛和山猫齐声应道,立刻行动起来,铁牛守住石室通往阶梯的出口,山猫则敏捷地攀上阶梯中部,隐入阴影中,警惕地注视着上方。
“杨小子,”罗烈又看向杨少白,“你脑子好使,但身子骨现在不顶用。别硬撑了,抓紧时间休息!把星图和皮卷……不,先把那星图看明白了!尤其是怎么从这鬼地方出去,还有去那劳什子‘归墟之眼’的大致方向,心里先有个谱!这玩意儿,现在是指路明灯!” 他指了指玉星图。
杨少白也知道自己状态极差,强行推演只会拖后腿,立刻点头:“罗当家放心,我明白。” 他强打精神,走到玉星图下方,不敢直接触碰,只是仰头默默记忆、推演,不再耗费体力说话。
“苏姑娘,”罗烈看向苏离,语气缓和了些,“你损耗最大,什么都别想,立刻休息!你的感应能力对我们至关重要,必须尽快恢复!” 他又看向陈启,“陈小子,你也一样,你是主心骨,不能垮。抓紧时间调息。”
最后,他对自己带来的仅存的两名伤势较轻的力士吩咐道:“你们两个,把咱们还剩的那点家底清点一下,食物、药品、燃料,精打细算!然后也抓紧眯一会儿!下半夜替铁牛他们。”
指令清晰,条理分明,将有限的人手和资源瞬间盘活。疲惫不堪的队伍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立刻高效地运转起来。没有人抱怨,没有人偷懒,每个人都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石室内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下众人压抑的呼吸声和火折子燃烧的噼啪声。铁牛和山猫像两尊石雕,守在最危险的位置。杨少白靠着墙壁,仰头凝望星图,手指在虚空中无声划动。两名力士默默清点着所剩无几的物资。苏离盘膝坐下,服下一颗宁神丹药,进入深层调息。陈启也坐在她不远处,闭目运转家传心法,胸口的锁心轮传来平稳的搏动,与玉星图的光芒隐隐呼应。
罗烈躺在担架上,看似闭目养神,耳朵却竖着,捕捉着四周最细微的声响。他虽然重伤,但那股纵横江湖多年的悍勇和警觉,已然重新苏醒。
压抑和绝望的气氛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紧张的、蓄势待发的静谧。就像一张拉满的弓,弦已绷紧,箭已上弦,只待时机,便会离弦而出,射向那渺茫而致命的终点。
他们找到了方向,明确了敌人,也凝聚了最后的力量。接下来,将是一段更加艰险,却也可能是最后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