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考？凭什么它说来就来，自己就得拼死拼活，去当那个什么天使神眼里合格的传人？
千仞雪眼圈一红，目光越过贾有才，落在屋里那扇透出暖光的窗户上。窗纸上，隐约映出贾有才和焰灵灼的身影——他正俯身，小心地为她掖好被角。
就那么一眼，她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猛地别过头去。
“阿才。”千仞雪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似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痛苦，“你们以后……会在一起吧。”
她没等贾有才回应，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从小就是一个人。别人有爹娘疼，有兄弟姐妹热热闹闹的。我呢？我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或许我本就不该来到这世上，我的诞生就是个错误。”
她顿了一下，吸了口气，那股压了很久的委屈直往上涌。“我拼命，我参加这见鬼的神考，我以为成了神就能不一样。可如今我发现，就算成了神又能怎样？我依旧是那个孤独的千仞雪，没有亲人，也没有真正的朋友。你们有彼此，有温暖的家，而我，一无所有。”
她猛地站起来，仰头冲着黑漆漆的夜空，声音一下子拔高了：“为什么？！凭什么就我这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贾有才被千仞雪的突然爆发吓了一跳，他急忙站起身，想要安慰她，却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小雪……”他刚叫出声，千仞雪就转了过来，脸上全是泪，眼神空荡荡的。
“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她带着哭音，“我不想一个人了，我真的……受够了黑暗了。”
贾有才心里一抽，上前一步想抱抱她，想告诉她，你并非独自一人。
“朋友？”千仞雪却像被烫到似的往后一缩，自己摇着头，“朋友能是一辈子的吗？等离开这鬼地方，你们各有各的去处，我呢？我又是一个人！”
她的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我羡慕小灼，她有疼爱她的父母，有温暖的家。而我，什么都没有。我拼命，只是想证明我不是多余的，可这一切……有什么意思？”
贾有才看着彻底崩溃的她，愣住了。平时的千仞雪，绝不会说这些话。
此刻的她，完全被感性的浪潮席卷，难以领会她话语中的深意。即便平日理性的千仞雪在场，望着这般模样，也会深感困扰。
月光冷冰冰地照在她身上，她一直绷得紧紧的那根弦，好像“啪”地一声，彻底断了。
“贾有才，你懂吗？”她哭着，却倔强地瞪大眼睛，不让视线模糊，“我一直都在伪装，装得坚强、冷漠，对一切都毫不在意。我告诉自己，只要足够强大，就能不依赖任何人。”
“可这都是假的！是我骗自己！”千仞雪突然提高音量，“我渴望温暖、渴望被爱，渴望有个能让我放下防备安心依靠的人。可这么多年，我什么都没得到，找不到方向，也看不见尽头。”
贾有才默默听着，缓缓伸手，想轻触她的肩膀给予安慰，却被她猛地躲开。
“别碰我！”千仞雪像受惊的兔子猛地躲开，眼神里全是抗拒，“你们都有地方去！我怎么努力都没用！永远是空的！”
她浑身发抖，仰头看着天，月光照得她满脸泪痕发亮。“神考？哈……不过是换个更大的笼子关着我！就算成了神，我还不是一样痛苦！”
贾有才看着她那绝望的样子，心里一痛，不管不顾地上前，一把紧紧抱住了她。
千仞雪用力把他推开，推得贾有才踉跄了好几步。
贾有才愣在原地，手足无措，他完全不明白千仞雪为何会突然情绪失控到如此地步。
千仞雪站在原地，大口喘着气，胸脯剧烈起伏。“你根本不懂！你永远都不会懂！”
贾有才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小雪，我……”贾有才刚开口，就被千仞雪打断。
“你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千仞雪情绪更激动了，眼泪又涌出来，“你从小有家，有人疼！我呢？我在黑水里扑腾，以为变强就能爬上来！我错了！全错了！”
贾有才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他慢慢朝千仞雪走过去，步子放得极轻。“小雪，我知道你这些年过得不容易，也知道你承受了很多。但你并不是一个人啊，还有我，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千仞雪冷笑一声，“陪在我身边？能陪多久？等离开了杀戮之都，你们就会回到各自的生活，这种虚假的陪伴，我不要！”
贾有才心里像被刺了一下，但他没停步。
他再次伸手，用力把挣扎的千仞雪紧紧搂进怀里。这一刻，他脑子里猛地清醒过来——不对，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失控成这样？肯定有问题。
他抱紧她，在她耳边压低声音急急地说：“小雪！醒醒！不对劲，有人搞鬼！”
千仞雪挣扎的力道小了一点，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但马上又被痛苦盖过。“你别骗我了，这就是我内心真实的想法！”
贾有才眉头紧锁，抱得更紧，同时运起魂力，一股醇厚的力量缓缓注入千仞雪体内。
可……好像没什么用。
就在这时，他眼角瞥见不远处，一个红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看那轮廓，再加上能让千仞雪情绪失控的本事，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八成是千道流那老家伙。
“就这么考验你亲孙女的？”贾有才张了张嘴，这话到底还是咽了回去。说了也是白说，这个世界的千道流，恐怕连自己有这个孙女都不知道。
他也没追，就那么眼睁睁看着那道红影融进夜色里，消失不见。
怀里，千仞雪的挣扎渐渐弱了，原本绷得紧紧的身体一点点软下来，呼吸也顺了不少。她眼神里的痛苦和混乱慢慢褪去，抬起头，有些发懵地看着贾有才，嘴唇动了动，没声儿。
贾有才松了口气，声音放得又轻又缓：“好些没？刚才有东西在影响你。”
千仞雪恍惚地点了下头，声音跟猫儿似的，带着脱力后的沙哑：“我好像……做了场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