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技术合作
市局技术侦查支队的会议室,空气里常年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精密仪器散热、咖啡因以及某种高强度脑力劳动后特有的、近乎臭氧的味道。阳光被厚重的防辐射窗帘过滤得只剩下一片冷白色的、均匀的照明,打在长条会议桌光可鉴人的黑色表面上,映出几个模糊的人影。
我坐在这里,感觉比第一次站上警校讲台还要不自在。
身上的作训服换成了略显拘束的常服衬衫,袖口规整地扣着。左腿虽然能正常行走,但在这种需要长时间正襟危坐的场合,旧伤处传来的酸胀感格外清晰,像一种无声的提醒——你不属于这里。
会议室里除了我和陈曦,还有另外三位技术支队的骨干:一位是负责电子取证和网络追踪的资深工程师老谭,头发稀疏,目光在厚厚的镜片后锐利如鹰随;一位是主攻通讯监听和信号分析的青年专家小顾,手指修长,总是无意识地摩挲着桌上的加密U盘;还有一位是数据建模和人工智能应用方向的博士,姓方,气质沉静,说话条理分明,带着学者特有的严谨。
陈曦坐在我对面稍侧的位置,她今天穿着合身的深蓝色制服,头发利落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专注的侧脸。她的面前摊开着一台轻薄但性能强大的笔记本电脑,旁边是几份打印出来的、写满复杂图表和代码片段的文件。进入工作状态的她,与我平日里熟悉的那个温柔、偶尔流露出脆弱和担忧的陈曦判若两人。她的眼神冷静,语速平缓却精准,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气场。
这是我第一次正式、深入地踏入她的工作领域。
事情的起因,是一份由岩温分析、我提交给部里“一线战例实时分享通道”试运行平台的预警简报。简报指出,近期在西南边境截获的数起新型合成毒品(一种化学结构多变、被称为“变色龙”的卡西酮类衍生物)贩运案中,交易双方使用了前所未有的加密通讯和资金结算方式。通讯内容无法被现有设备有效截获破译,资金流向通过数个境外虚拟货币交易所和去中心化金融协议(deFi)进行多层混币,追踪异常困难,几乎在进入区块链网络后不久就“消失”了。更令人不安的是,岩温结合线报分析,怀疑这种高度技术化的交易模式背后,可能有一个专门为毒品犯罪提供“技术外包”服务的灰色产业在悄然形成。
这份简报引起了部里的高度重视,尤其触动了技术侦查部门的神经。新型毒品本身已是巨大威胁,如今又披上了“技术隐身衣”,传统的侦查手段面临失效风险。于是,一个临时的“禁毒技术应对研讨小组”迅速成立,由市局技术支队牵头,而我,作为预警简报的提交者和一线经验的提供者,也被点名参与。
“林教官,感谢你的预警,非常及时。”老谭推了推眼镜,率先开口,声音沙哑但直接,“你简报里提到的‘变色龙’交易加密方式和资金‘消失’手法,我们这边近三个月也捕捉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但一直没能形成有效突破口。今天请你来,就是想结合你的一线视角,看看能不能碰撞出点新思路。”
小顾将一台平板电脑推到我面前,上面显示着复杂的信号频谱图和一段段无法识别的加密数据流。“这是我们在一次未成功的监控行动中捕捉到的疑似交易通讯信号。频率跳变极快,加密算法未知,且似乎使用了某种一次性的动态密钥协议。我们的设备刚锁定不久,信号就彻底隐匿了,像是有反制程序在自动运行。”
方博士则调出了一张更为抽象的关系网络图,节点代表不同的虚拟货币地址和交易所,线条代表资金流动。“这是根据有限的线索,对可能涉及的洗钱路径进行的初步可视化。可以看到,资金在进入混币池后,流向呈爆炸式扩散,并且巧妙地利用了跨链桥和匿名性更强的隐私币进行再混淆。追踪成本极高,且法律适用性在国际上存在争议。”
我看着屏幕上那些跳跃的曲线、闪烁的节点、天书般的代码,感觉一阵轻微的眩晕。这和我熟悉的战场截然不同。那里有看得见的敌人,闻得到的气味,摸得着的危险。而这里,敌人是一串串冰冷的代码,是虚拟世界里无声的攻防,是法律与技术在灰色地带的模糊交锋。
我感到一种熟悉的无力感,就像最初面对心理创伤时那样。知识结构的断层,让我仿佛又变成了一个闯入陌生领域的“菜鸟”。
陈曦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局促。她轻轻敲了敲桌面,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然后看向我,眼神温和却带着工作式的引导:“林峰,从你和岩温那边掌握的情况看,使用这种技术手段的交易双方,在现实接触中,有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习惯或特征?哪怕是很细微的,不符合传统毒贩行为模式的地方?”
她给了我一个我能理解的切入点。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将注意力从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图表上移开,回想岩温简报里的细节和我自己卧底时的经验。
“有几点。”我慢慢说道,尽量让描述具体,“第一,交易前的‘验资’和‘验货’环节,似乎完全脱离了传统的地下钱庄和‘看货’模式。岩温的线人提到,双方会约定在某个加密通讯频道里,发送经过特殊处理的、无法直接复制的‘数字凭证’,大概类似于一种加密的收据或哈希值,确认资金和货物状态。整个过程可能不需要双方见面,甚至不在同一个国家。”
老谭立刻追问:“这种‘数字凭证’的传递媒介?有没有可能是特定的App,或者暗网市场上的定制服务?”
“不清楚具体媒介。但线人感觉,操作的人对手机和特定软件的使用非常熟练,几乎不留下任何可追踪的本地记录,像是受过专门训练,或者有现成的、易用的工具包。”我回答。
陈曦快速在电脑上记录着,指尖敲击键盘的声音清脆而稳定。
“第二,”我继续道,“资金交割的时效性要求极高。传统交易可能有几天甚至更长的周转期,但这种新型交易,从确认到完成,往往要求在极短时间(比如一小时内)内完成虚拟货币的转移和确认,否则交易自动取消。这给我们的冻结和追踪带来了极大困难。”
“这符合区块链交易‘不可逆’和‘相对快速’的特点,也说明他们可能利用自动化脚本或智能合约来执行交易条件,减少人为干预和风险。”方博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第三,也是我觉得最蹊跷的一点,”我皱起眉头,“根据零星的情报,提供这种‘技术服务’的,可能不是贩毒集团内部的人,而是一个独立的、收费的‘技术顾问’或小团队。他们按次或按项目收费,不直接参与毒品买卖,只负责解决通讯安全和资金‘洗白’的技术难题。有点像……给黑帮提供军火的商人,只不过他们提供的是‘数字军火’。”
会议室里安静了一瞬。这个概念显然触及了现有认知的边界。
“技术犯罪服务化……”小顾喃喃道,眼神里闪烁着混合了忧虑和兴奋的光芒,“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意味着毒品犯罪的上游出现了一个新的、更专业的‘赋能者’。打掉一个贩毒团伙,可能很快就有另一个团伙购买同样的服务卷土重来。我们必须找到这个‘服务商’。”
“但他们的隐匿性会更强。”老谭面色凝重,“不直接沾毒,只提供工具,法律定性更复杂,侦查切入点也更模糊。可能隐藏在合法的科技公司、游戏代练工作室,甚至就是分散在世界各地的顶尖黑客。”
讨论开始深入,技术术语和侦查思路交织碰撞。我大部分时间在倾听,努力理解那些陌生的概念:零知识证明、混币器原理、跨链追踪的难点、基于行为分析的异常账户识别……陈曦则成了我与技术专家们之间的“翻译”和桥梁。每当讨论陷入过于技术的细节时,她会适时用更通俗的语言向我解释关键点;而当我的经验描述可能隐含某种技术实现方式时,她又会敏锐地捕捉到,并引导专家们深入探讨。
“林峰刚才提到,他们使用手机操作但不留本地记录,”陈曦转向小顾和老谭,“这会不会意味着他们使用了高度定制化的移动端安全系统,或者某种‘内存only’的即时通讯工具?甚至可能结合了硬件隔离手段?”
“很有可能。”小顾眼睛一亮,“如果是定制系统或特殊工具,我们或许可以从其通讯协议特征、残留的系统日志或依赖的服务端入手,寻找指纹。哪怕他们用了公共的加密工具,配置方式和行为模式也可能留下蛛丝马迹。”
方博士则对我提出的“独立技术顾问”模式更感兴趣:“如果存在这样一个服务市场,哪怕再隐蔽,也会有供需双方的接触点。是否可能从虚拟货币的支付链条反推?服务费如何支付?是否可能通过分析大量可疑交易中,反复出现的、小额且模式固定的‘服务费’性质的转账,来定位可能的收款方(即服务提供者)账户集群?”
讨论逐渐从问题呈现转向方案构思。一个初步的合作框架慢慢浮现:技术支队这边,由小顾负责牵头,尝试对已捕获的异常信号进行深度解析,寻找协议漏洞或特征指纹;老谭带领电子取证团队,研究涉案人员可能使用的移动设备和应用程序的对抗取证方法;方博士则利用大数据和AI模型,对海量的虚拟货币交易记录进行清洗、分析和模式识别,重点寻找符合“技术服务费”特征的可疑资金流。
而我这边,任务是与岩温保持紧密沟通,尽可能获取更多关于交易双方现实行为细节、可疑接触点(如是否提及特定网站、论坛、软件名称)、以及那个“技术顾问”的任何风吹草动。同时,我需要将这些技术侧的需求,转化成一线侦查员能够理解和执行的情报搜集要点,反馈给岩温及其网络。
“这就像拼图,”陈曦在会议最后总结道,目光清澈而坚定,“技术这边提供图案碎片和拼图技巧,一线侦查提供碎片出现的具体位置和上下文。只有紧密配合,才能慢慢还原出那个隐藏在屏幕后面的‘技术幽灵’的全貌。”
会议持续了近三个小时。散会后,技术人员们立刻投入工作,会议室里只剩下我和陈曦。
她关掉电脑,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脸上那层工作时的锐利光泽稍稍褪去,显露出一丝疲惫。她看向我,嘴角弯起一个温和的弧度:“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有点……信息过载?”
我苦笑着点点头,活动了一下坐得僵硬的身体,左腿的酸胀感更加明显。“何止是过载,简直像听天书。你们说的很多词,我连听都没听过。”一种久违的、属于能力不足的挫败感隐隐滋生。
陈曦走到我身边,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给予言语安慰,而是将她的笔记本电脑转向我,屏幕上打开了一个她刚才做的简易思维导图,用不同颜色标注了技术难点、可能的侦查路径、以及需要我这边协助的关键信息点。图示清晰,逻辑分明。
“别急着消化所有技术细节,”她的声音平和,带着一种引导的力量,“你的价值不在这里。你的价值在于,你见过那些使用这些技术的人,了解他们在现实世界的行为逻辑、恐惧和需求。你需要做的,是当好‘人’与‘技术’之间的翻译官。”
她指着思维导图上一个分支:“比如这里,我们推测他们可能使用某种匿名性极高的即时通讯工具。技术层面,我们会去研究它的实现原理和潜在漏洞。但你需要思考的是:什么样的毒贩会信任并使用这种工具?他们是如何得知并获取它的?是通过暗网广告?熟人推荐?还是有什么‘入门门槛’(如需要比特币购买、需要邀请码)?这些问题的答案,可能就会指向那个‘技术服务商’的营销和联络渠道。”
她又指向另一个分支:“再比如资金流转。技术模型可以筛选异常模式,但无法判断一笔转账是毒资、是服务费、还是其他非法所得。你需要结合一线情报,比如某次具体交易的时间、金额、涉及的嫌疑人身份,来帮助我们‘标注’这些数据,训练模型变得更精准。你的经验,是让冷冰冰的数据产生‘温度’和‘意义’的关键。”
她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中那扇被技术壁垒堵住的门。是的,我不需要成为技术专家。我的战场虽然转移,但核心武器——对人性的洞察、对犯罪生态的理解、以及用鲜血换来的经验——依然有效。只是需要找到新的应用方式,与新的武器系统(技术)进行协同。
“我明白了。”我深吸一口气,感觉胸口的滞涩感消散了一些,“就像以前在边境,我知道哪些小路可能走马帮,哪些村寨可能有眼线。现在,我需要找出哪些‘数字小路’和‘虚拟村寨’可能藏匿着这些技术贩子和他们的客户。”
“对,就是这个意思。”陈曦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鼓励和信任,“而且,你也不是一个人。有不懂的,随时问我。我们是一个团队。”
团队。这个词让我心头一暖。不仅仅是我和她的团队,更是前线与后方、经验与技术、不同专业领域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形成的全新协作网络。
接下来的几周,我进入了另一种节奏的工作状态。白天在警校处理常规教学和“快速通道”简报的整理,晚上则沉浸在与陈曦的技术讨论和与岩温的加密通讯中。我的书房里,除了教案和边境资料,开始堆起一些陈曦推荐的、关于密码学基础、区块链原理和网络犯罪趋势的入门书籍。读起来依然艰涩,但有了明确的问题导向,理解和吸收的速度快了不少。
我和陈曦的晚餐时间,常常变成非正式的技术研讨会。她会用最生活化的比喻向我解释复杂概念(比如把区块链比作一个所有人共同记账且无法篡改的公共账本,把混币器比作一个很多人同时投入硬币又随机取出的巨大存钱罐),而我则会分享岩温反馈的最新一线动态,或者我对某个技术手段可能对应何种现实操作场景的猜测。
这个过程并不总是顺畅。有时,我会因无法快速理解某个技术要点而感到烦躁,语气不自觉地生硬起来;有时,陈曦对我基于经验提出的、看似“不靠谱”的侦查方向,会从技术可行性角度提出质疑,那种纯粹理性的分析,偶尔会刺伤我残存的、属于前线行动者的某种“直觉自尊”。
一次,在讨论如何定位那个可能的“技术顾问”时,我根据卧底时接触过的中间人模式,提出对方可能通过某些小众但高端的极客论坛或游戏社群进行招募和联络。陈曦却指出,这类社群的匿名性和分散性极强,且成员往往有极高的反侦查意识,通过公开网络监控获取有效信息的可能性极低,投入产出比不佳。
我当时有些恼火,觉得她过于依赖技术逻辑,轻视了现实人际网络的渗透力量。“你们技术部门,是不是总觉得只有数据爬虫和算法才是正道?”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语气里的讽刺意味太明显。
陈曦正在倒水的手停顿了一下,抬起眼看向我。她的眼神里没有恼怒,只有一丝讶异和清晰可见的疲惫。她沉默了几秒,放下水壶,声音平静却带着力度:“林峰,我们现在讨论的是如何找到一群很可能比我们更懂技术、更善于隐藏的人。我不是否定你的经验,恰恰相反,我认为你的方向有道理。但我们需要评估所有可行路径的效率和风险。盲目撒网,可能浪费本就有限的资源,甚至打草惊蛇。技术手段不是万能的,但它可以帮我们更精准地缩小范围,提高你所说的‘人际渗透’的成功率。”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让我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我意识到,我又在用“林野”时期那种孤狼式的、带点赌性的思维在思考问题。而现在,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是一个需要为整个协作链条负责的环节。我的经验是宝贵的线索,但必须经过严谨的评估和整合,才能发挥最大效用。
“……对不起。”我低声道歉,揉了揉眉心,“我有点着急了。老谭他们那边压力也大,部里催得紧。”
陈曦走过来,坐到我旁边的沙发上,轻轻靠在我肩头。“我知道。我也着急。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稳住。我们俩要是先吵起来,这合作还怎么进行下去?”她的声音柔软下来,带着一丝依赖,“林峰,我需要你的‘野性直觉’,但也需要你理解我的‘技术理性’。我们吵,是因为我们在乎,在思考。但吵完了,得一起找到更好的办法,对不对?”
我伸手揽住她的肩膀,闻着她发间淡淡的清香,心中的焦躁和那点可笑的“自尊”慢慢平息下去。“对。是我太心急了。你说的有道理,论坛监控可以作为辅助方向,但不能作为主攻。或许……我们可以换个思路,从‘资金’这个他们最终无法完全虚拟化的环节入手,结合方博士的模型和我这边可能提供的交易时间节点和金额信息,先锁定一批最可疑的‘服务费’流转路径?”
“嗯,这个方向更扎实。”陈曦点头,“我明天跟方博士和老谭再细化一下方案。你也再跟岩温沟通一下,看能不能提供更具体的交易样本,哪怕是大概的时间范围和金额区间,对模型训练都很有帮助。”
那次小小的摩擦后,我们的合作反而更加默契。我学会了在提出想法时,尽量陈述其背后的经验依据和逻辑推理,而不仅仅是“我感觉”。陈曦则在坚持技术可行性的同时,更加注重从我的描述中提炼那些可能被技术模型忽略的、属于“人”的微妙变量。
终于,在将近一个月的密集协作后,转机出现了。
方博士的模型在分析了数以亿计的交易记录后,结合岩温提供的几个模糊时间点和金额范围,成功锁定了一小簇高度可疑的虚拟货币地址。这些地址的特点是:接收来自全球各地、数额不等但通常与毒品交易规模相匹配的资金;资金在地址内停留时间极短,迅速通过复杂的混币协议转移;最重要的是,这些地址在完成转移后,总会向另外几个固定的、看似与加密货币挖矿或游戏充值相关的地址,支付一笔相对小额但比例固定的“费用”。
几乎同时,小顾的团队在对历史截获的通讯信号进行更深度挖掘时,发现了一段极其隐蔽的、可能属于某种“技术支持”会话的残留数据包。虽然内容依然加密,但通过协议分析和流量模式比对,他们成功关联到了一个位于境外、提供高度匿名虚拟专用服务器(VpS)和抗审查网络接入服务的供应商。而这个供应商的某些高端服务套餐的支付地址,与方博士锁定的那几个固定收取“费用”的地址,出现了重叠!
线索开始交汇。
我和陈曦深夜坐在书房里,对着拼接起来的线索图,心跳加速。那个隐藏在迷雾后的“技术幽灵”,似乎第一次显露出了模糊的轮廓:一个可能利用境外抗审查网络基础设施作为掩护,通过虚拟货币收取费用,为全球多地毒品交易提供定制化加密通讯和洗钱解决方案的、高度专业化的技术犯罪服务团队。
“还没到庆祝的时候,”陈曦的手指在线索图上滑动,眼神锐利,“我们现在只知道他们大概的‘商业模式’和部分基础设施,还不知道他们的核心成员是谁,位于何处,如何接单和交付‘产品’。但至少,我们撕开了一道口子。”
“足够向部里做阶段性汇报了,”我接口道,感到一种久违的、类似于接近目标时的紧张和兴奋,“更重要的是,我们验证了这种‘经验+技术’合作模式的有效性。接下来,就是沿着这条线,继续深挖,同时将我们总结出的侦查思路和方法,通过‘快速通道’分享给其他面临类似问题的地区。”
陈曦转过头,看向我,眼睛在台灯下闪着光,那光芒里有专业上的成就感,也有更深的情感流动。“感觉怎么样,林教官?现在不那么像听天书了吧?”
我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心有些微汗,但温暖有力。“还是有很多听不懂,”我诚实地回答,“但我知道,我这块拼图该放在哪里了。而且,”我看着她,“和最好的‘技术顾问’合作,感觉不错。”
她笑了,那笑容明亮而真切,驱散了连日加班的疲惫。“彼此彼此,最好的‘前线翻译官’。”
窗外,夜深人静。城市沉入睡眠,但虚拟世界里的攻防,或许才刚刚进入白热化。
我们坐在灯下,面前是错综复杂的线索图和闪烁的屏幕。这里没有硝烟,没有枪声,但同样是战场。只不过,这一次,我们并肩而坐,用经验与智慧,共同锻造对抗新型犯罪的、更为犀利的“技术之矛”。
新的合作,新的挑战,新的默契。
这条路,注定漫长而艰险。
但有人同行,便不惧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