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内,降臣正对着一面精致的铜镜,喜滋滋地试用着筱小送来的那盒口脂。她用指尖蘸取些许,轻轻点在唇上,对着镜子抿了抿,眼中满是欣喜:
“嗯~这颜色真不错,衬得气色都好多了。而且好香啊,筱小这姑娘,真是有心了,比某个不解风情的家伙强多了。”
正在一旁翻阅书简的林远,头也不抬地随口接了一句:
“一个活了两百多年的‘老太婆’,还抹胭脂涂口红的。”
他话音未落,只觉眼前一花,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瞬间闪现到他面前!下一秒,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传来,他整个人直接被按倒在地!
“哎哟!”
降臣毫不客气地骑坐在他腰上,俯下身,一张抹了艳丽口脂的俏脸几乎要贴到他的鼻尖,美目圆睁,带着危险的煞气:
“你、刚、才、说、什、么?几个意思啊?!嗯?!我看起来哪里像老太婆了?!人家也是很有少女心的好不好!”
林远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措手不及,感受到身上传来的重量和那近在咫尺的威胁目光,连忙告饶:
“好好好!我错了!您不老,您一点都不老!您永远十八岁,青春永驻,风华绝代!行了吧?”
“哼,这还差不多。”
降臣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却依旧没有起身的意思,反而用手指戳了戳林远的胸口,语气带着几分得意和提醒,
“别忘了,你小子现在可不是我的对手,给我放尊重点!好好修炼你的新功法去吧!”
“是是是,您教训的是。”
林远连连点头,
“那现在能放我走了吗?我还得去试试筱小送来的那肉苁蓉,看看药力如何呢。”
降臣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嗤笑一声,从他身上轻盈地跃下,拍了拍手:
“切~你不是吃过长生不死药了吗?还需要这种凡俗的壮阳滋补之物?骗鬼呢!
林远得以脱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咕哝着“试试就试试”,便朝着自己的书房走去。
过了一会儿,降臣在回廊下闲逛,鬼使神差地溜达到了寝殿窗外。她心里好奇林远是不是真的去“试药”了,或者只是找个借口躲清静,便偷偷摸摸地探出半个脑袋,透过窗棂的缝隙朝里面张望。
只见女帝已经入睡,林远正端坐在床榻边,手里拿着的根本不是药罐,而是一份摊开的地图,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降臣撇了撇嘴,觉得自己这行为实在有些无聊且不太妥当,赶紧缩回了脑袋,快步离开了窗边。她一边走,一边低声自语,仿佛在掩饰刚才那一瞬间的好奇与尴尬:
“真是的,我这是干什么呢,真是有够无聊的,什么时候我也这么没品了。”
…
蜿蜒的官道上,蚩梦心情似乎不错,嘴里哼着轻快的娆疆小调,步履轻盈地走在前面。尤川则一如既往,沉默地跟随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目光始终温柔地落在她的背影上。
看着蚩梦身着汉人衣裙、显得更加窈窕灵动的身姿,尤川忍不住轻声开口,语气中带着真诚的赞叹与一丝难以掩饰的落寞:
“蚩梦,你穿着这身汉人的衣服,比以前更加漂亮了。”
蚩梦闻言,开心地转了个圈,裙摆飞扬,得意地说:
“当然啦!这可是小锅锅亲自为我挑选的料子,找长安最好的裁缝做的呢!”
尤川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低声道:
“他对你确实很好。可是,蚩梦,这份好,这份爱,并不只属于你一个人。”
蚩梦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她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清澈的大眼睛直视着尤川,语气变得异常认真和严肃:
“尤川锅,我已经是小锅锅的人了。我的心,我的人,都是他的。这些话,你不要再说了,也不要再想了。”
尤川苦涩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知道你就不要说这些话嘛!”
蚩梦有些气恼地跺了跺脚,
“就算小锅锅将来有几十个、几百个女人,我也还是会爱他,只爱他一个!”
尤川看着她那近乎固执的深情,心中刺痛,忍不住问出了那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
“蚩梦,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为什么就对他如此执着?他到底哪里?”
“不知道!”
蚩梦打断了他,回答得干脆又任性,小脸上却洋溢着一种纯粹的光彩,
“我就是喜欢他!没有理由,就是喜欢!看到他就开心,看不到他就想他,就是这样!”
说完,她不再理会尤川复杂的神情,重新转过身,恢复了那蹦蹦跳跳的姿态,继续朝前走去,仿佛刚才那番严肃的对话从未发生。
没走多远,在前方的岔路口,两道人影静静地伫立着,似乎已等候多时。正是钟小葵和她新收的徒弟杜雨儿。
“小葵姐姐?”
蚩梦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钟小葵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对着蚩梦微微躬身:
“王妃,江湖险恶,外面并不安全。您该回长安了。”
“我不要!”
蚩梦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小嘴撅得老高,
“我才刚出来玩没多久呢!”
钟小葵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她上前几步,拉着蚩梦走到一旁稍远些的地方,避开尤川和杜雨儿,压低声音道:
“蚩梦,别任性了。林远他很担心你。”
“他担心我?”
蚩梦哼了一声,
“那他怎么不自己来找我回去?派你来算什么嘛!”
钟小葵看着蚩梦这副小女儿情态,不由得想起了自身,语气带上了一丝同病相怜的意味,声音也柔和了些:
“蚩梦,说起委屈,我的委屈未必比你小。那个负心汉也曾信誓旦旦,说会给我一个交代。可到了今天,我与他又如何?还不是一直吊着我的胃口,唉。相比之下,林远他心里始终有你,你还有什么好气的呢?”
“小葵姐姐,我也不是真的生气嘛。”
蚩梦的语气软了下来,带着几分撒娇和倾诉的欲望。她凑近钟小葵,开始叽叽咕咕地说起悄悄话,内容大多是夫妻之间的私密事,尤其是关于“晚上”的那些闺房怨念。
钟小葵起初还认真听着,越听到后面,脸上不由得飞起两朵红云,一向冷峻的表情也维持不住了,有些窘迫地打断她:
“哎呀!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不知羞!”
“小葵姐姐,我们都是女人嘛,有啥不能说的?” 蚩梦理直气壮,
“小锅锅他就是很过分嘛!经常在外面忙得不回来,好不容易回来了,也是,也是一个月才碰我几次!哼!我能不气嘛!”
钟小葵被她这大胆的抱怨弄得哭笑不得,只好劝道:
“好了好了,他好不容易回去,你又跑出来,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吗?到时候想他了,难受的还不是你自己?”
“我不管!”
蚩梦挽住钟小葵的胳膊,开始耍赖,
“大不了我跟着你嘛!你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好不好嘛,小葵姐姐~”
面对蚩梦的软磨硬泡,钟小葵最终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妥协道:
“好好好,真是拿你没办法。我会传信回长安,告知他你的行踪,让他放心。这样总行了吧?”
“嘻嘻,小葵姐姐最好啦!”
蚩梦立刻眉开眼笑,仿佛刚才所有的委屈和抱怨都烟消云散了。
当蚩梦提起差点被东瀛人羞辱的事情,钟小葵原本冷冽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寒光。
“此事非同小可,”
她语气严肃,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我会立刻修书,详细禀报殿下,请他定夺如何处置这些胆大包天的倭人。”
“哎呀,小葵姐姐~”
蚩梦却依旧是一副没太放在心上的样子,拽着钟小葵的衣袖晃了晃,
“有你在身边保护我,我还怕他们干什么呀?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钟小葵轻轻挣脱开她的手,缓缓摇了摇头,目光投向远方,仿佛在回忆某些不愉快的记载或见闻:
“蚩梦,你切不可小觑了这些倭人。他们历来秉性便是如此——欺软怕硬,如同豺狼。昔日大唐强盛,万国来朝,他们便派出无数遣唐使,表面上谦卑好学,实则将中原的典章制度、文化技艺,乃至兵法谋略,能学的都学了去。”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
“如今看来,他们蛰伏多年,是见中原分裂,诸侯并起,便觉得有机可乘,想要渡海而来,在这乱世中分一杯羹了。”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凝重:
“更重要的是,这些人行事极其残酷,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而且他们行动之前,往往会花费大量时间精力,不厌其烦地查明目标的一切相关信息,包括背景、实力、人际关系,力求做到万无一失才会动手。这种谨慎与狠辣结合的风格,非常棘手,远比那些只会逞凶斗狠的莽夫难对付得多。”
蚩梦眨了眨眼睛,还是有些不解:
“可是,东瀛不就是个海外岛国嘛,地方又小,能有多厉害?”
“是岛国不假,”
钟小葵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着蚩梦,一字一句地告诫道,
“但无论在何时何地,轻敌,永远都是取祸之道,是大忌!狮子搏兔,亦用全力。面对这些阴险狡诈的敌人,任何的疏忽和大意,都可能付出惨痛的代价。”
…
林远独自坐在书案前,新的官员已经派往金州,周胜到了金州之后,短短几日就处理了大小官员二十八人,还挖掘出了一个秘密与秦国官员进行扬州瘦马贩卖的团伙,正在步步追查。
更可恨的是,金州锦衣卫亦有八人与官员同流合污,将押赴长安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林远揉着眉心,又打开一张刚刚由信鸽传来的细小纸条。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纸条那寥寥数行字上,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古怪,混合着凝重、诧异,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阴郁。
女帝抱着咿呀学语的巧巧缓步走来,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神色的异常,轻声问道:
“怎么了?你看起来气色很不好。”
林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手中的纸条轻轻展开,递到女帝面前,声音低沉:
“小葵那边传来的消息,想不到,连东瀛倭人也在这个时候踏足中原了。”
女帝瞥了一眼纸条,柳眉微蹙,语气中带着一丝属于上位者的不屑:
“不过是一群海外蛮夷,蕞尔小国的倭人,何须如此在意?派一队兵马剿灭了便是。”
“不,”
林远缓缓摇头,目光深邃,
“他们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止住了。关于这个民族未来可能带来的深重灾难与无尽麻烦,如同沉重的铅块堵在他的胸口。泄露天机,因果太大,他终究不能宣之于口。
他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思绪压下,转而用这个时代能够理解的理由解释道:
“倭人之心性,不容小觑。这个民族骨子里蕴藏着一种极为可怕的韧性、学习能力和侵略性。他们善于隐忍,精于算计,一旦抓住机会,便会爆发出惊人的能量。”
女帝见他如此郑重,也不由得正色起来:
“既然如此,你打算如何应对?”
林远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
“应对之法自然要有。不过,在倭人之中,或许有一个人,将来能为我们所用,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哦?”
女帝好奇,
“是谁?”
林远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缓缓吐出几个字:
“就是那个整天自称‘本人’的家伙——菅原高吉。”
…
徐知诰单膝跪地,一只手死死捂住剧烈起伏的胸口,嘴角渗出一缕殷红的血迹。他强忍着内腑传来的阵阵绞痛,猛地大喝一声,运起残余内力,一掌狠狠拍在身旁那坚实的剑匣之上!
“咔嚓!”
木屑纷飞,剑匣应声碎裂!一柄造型古朴、隐泛幽光的长剑赫然显现——正是天殇剑!
徐知诰一把抓起天殇剑,剑尖颤巍巍地指向对面。在那里,五名身着黑色夜行衣、仅露双眼的东瀛忍者,如同索命的幽魂般静立着,他们的眼神冰冷而残忍,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为首的那名倭人发出一阵沙哑而得意的大笑:
“哈哈哈!本来我们奉命潜入中原,只是想探查各方虚实,看看有没有可乘之机。真是天照大神庇佑!想不到,竟然还有‘长生不死药’这等神物意外现世!这把剑,还有它背后的秘密,乖乖交出来!或许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
徐知诰强撑着站起身,横剑当胸,声音因伤势和愤怒而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呸!区区海外倭奴,也敢觊觎我中原神物,痴心妄想!想要剑,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徐知诰目光扫过周围,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阵阵抽痛。只见原本林木茂密的山谷,此刻已是一片狼藉,断枝残叶混合着暗红色的血迹,散发出浓重的血腥气。他带来的武宿营精锐,足足三十人,此刻已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再无生机!
而对方,东瀛忍者,最初是十六人。激战至今,虽然被击杀了十一人,但依旧剩下五人,而且这五人明显是其中的佼佼者,气息悠长,伤势似乎并不严重。
十一比三十!
这个战损比,让徐知诰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武宿营是徐温麾下精心培养的精锐,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可在这些诡谲狠辣的东瀛忍者面前,竟然付出了近乎三倍的代价!这些倭人,身手诡异,配合默契,尤其擅长利用环境与暗器,打法刁钻狠毒,实在是太过棘手!
“若非,若非此次行动仓促,未能集结武宿营全部主力。”
徐知诰咬着牙,恨声道,
“待我的人手合围,定要将你们这些倭寇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然而,面对他的狠话,那为首的倭人非但没有惧色,反而发出了更加轻蔑与冷酷的嗤笑:
“武宿营?呵,不过是一群稍微强壮点的蝼蚁罢了,在我们眼中,与土鸡瓦狗何异?实话告诉你,我们五个,才是这次行动真正的核心!之前死掉的那十一个废物,不过是用来消耗你们力气的炮灰罢了,他们的死活,我们根本不在乎!”
这话语中的冰冷与漠视,让徐知诰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不仅仅是一群武功高强的敌人,更是一群毫无人性、为达目的可以牺牲一切、彻头彻尾的杀戮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