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巫神余孽”六字，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赵铁衣心头。潜龙渊中那“寂灭魔念”的恐怖与帝后净化时展现的无上伟力，至今仍历历在目。若黑沙教真与巫神残留的意志有关，其危险程度，远超寻常宗门叛乱。
黑风隘的局势，因这份认知而显得愈发波谲云诡。关外的每一次风沙呼啸，仿佛都隐藏着那古老邪恶的低语。赵铁衣下令燎原堂弟子与守军同吃同住，巡逻队人数加倍，警戒范围外扩，所有人员不得擅自离开关隘十里范围。
他本人则凭借混沌元胎对能量波动的敏锐感知，日夜不休地巡查关墙，感应着任何一丝可能与黑沙教相关的异常。混沌元胎在他体内缓缓旋转，如同一个微型的混沌宇宙，不仅滋养着他的修为，更让他与周围天地产生了一种玄妙的共鸣。他仿佛能“听”到沙粒滚动的声音，“看”到地底深处能量的微弱流向。
这种感知在三天后的一个深夜，达到了顶峰。
正值赵铁衣在关墙北段巡视，怀中贴身的混沌元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带着警示意味的温热感！与此同时，他通过元胎感知到，在西北方向约五十里外的某处地下，一股极其隐晦、但本质却与之前遭遇的黑沙能量同源，却更加精纯、更加古老的阴寒意志，如同沉睡的毒蛇，轻轻“颤动”了一下！
不是大规模的能量爆发，更像是一种……被压抑的苏醒前兆，或者是一次远距离的意念投射！
“西北五十里，地下有异动！”赵铁衣立刻通过传讯玉符，将信息与大致方位传给了关内值守的将领与燎原堂副手，“加强戒备，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关追击！”
吩咐完毕，他不再犹豫，身形一晃，如同融入夜色的苍鹰，悄无声息地翻下关墙，朝着感知中的方向疾驰而去。他必须亲自去查探，这缕异常的波动，是否就是黑沙教的核心据点，或者与那所谓的“巫神余孽”直接相关。
五十里距离，对于如今的赵铁衣而言，不过片刻之功。他收敛了所有气息，如同鬼魅般在起伏的沙丘间穿行，混沌元胎的力量被他催发到极致，不仅掩盖自身，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描着前方的一切。
最终，他在一片看似平平无奇、与其他沙丘并无二致的区域停下。表面看去，这里只有被风吹出的道道波纹。但在混沌元胎的感知中，脚下深处，潜藏着一个巨大的、被某种力量遮蔽的空洞，那股阴寒古老的意志，正从空洞深处隐隐散发出来。
入口在哪里？
赵铁衣屏息凝神，铁棍轻轻点地，将一缕极其细微的混沌气息注入沙地。气息如同水银泻地，迅速向下渗透、扩散，感知着地底结构的每一分变化。
片刻后，他目光锁定在右前方十余丈外，一块半埋在沙中的、毫不起眼的黑色岩石。混沌气息反馈，这块岩石周围的能量遮蔽最为薄弱，且其下方连接着一条狭窄的、通往地底的天然裂缝！
他悄然靠近，仔细观察。岩石上刻着与之前搜到的骨片类似的扭曲符号，只是更加复杂古老，散发着淡淡的能量波动，显然是一个伪装和警戒的法阵节点。
硬闯必会打草惊蛇。赵铁衣沉吟片刻，将手掌轻轻按在岩石上，心神再次沉入混沌元胎。这一次，他并非攻击，而是尝试模拟、同化岩石上那法阵节点的能量波动。
混沌包容万物，亦可模拟万法。
一丝与那警戒法阵同频，却更加深邃内敛的混沌气息，缓缓覆盖了岩石。那岩石微微一亮，随即黯淡下去，其上刻画的符号仿佛失去了活性。赵铁衣感到脚下传来极其轻微的震动，那块黑色岩石竟无声无息地向侧方滑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黑黢黢洞口，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入口找到了！
赵铁衣没有立刻进入，而是更加谨慎地以混沌气息探查洞内。通道蜿蜒向下，深不见底，两侧石壁粗糙，显然是天然形成后又经人工开凿。越往下，那股阴寒的意志便越发清晰，同时还夹杂着一种……浓重的血腥味与无数怨魂哀嚎的残留意念！
这里绝不仅仅是黑沙教的一个据点，更像是一处……祭祀之地！或者说，是某种邪恶存在的“饲场”！
他深吸一口气，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佳，铁棍横于身前，悄无声息地滑入洞口。
通道内一片死寂，只有他自己的心跳与呼吸声。向下行进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光亮与更加清晰的、如同无数人低声诵念某种诡异祷文的声音。
赵铁衣贴着石壁，缓缓靠近。通道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溶洞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与他在追溯印记时看到的影像极其相似的——黑曜石祭坛！
祭坛呈圆形，分为三层，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看一眼便让人头晕目眩的扭曲符文与图案。祭坛顶端，供奉着一尊约一人高的雕像，那雕像非人非兽，身躯如同蠕动的触须与僵硬的骨骼拼凑而成，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空洞的眼眶中，跳动着两簇幽暗的火焰，散发出令人神魂战栗的邪恶与饥渴之意！
而祭坛周围，数十名身披暗黄斗篷的黑沙教徒正匍匐在地，以一种古老而晦涩的语言，狂热地诵念着。他们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形成一股无形的精神力量，如同涓涓细流，不断注入那尊邪神雕像之中。祭坛下方的地面，暗红发黑，那是常年被鲜血浸染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与腐朽气息。
更让赵铁衣瞳孔收缩的是，在祭坛侧面，堆积着数十具干瘪的尸体，看服饰，有些是西戎人，有些是过往的商旅，甚至……还有两名穿着胤朝边军服饰的士卒！他们的生命精华似乎都被抽干，用以“喂养”那尊邪神雕像！
就在这时，那祭坛顶端的邪神雕像，眼眶中的幽暗火焰猛地跳动了一下，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一股冰冷、恶毒、充满探究意味的意念，如同无形的触手，缓缓扫过整个溶洞！
赵铁衣心中警铃大作，瞬间将混沌元胎的力量收敛到极致，整个人仿佛化作了溶洞石壁的一部分，连生机都降至最低点。
那意念在他藏身之处略微停顿，似乎有些疑惑，但最终并未发现异常，缓缓收了回去。
赵铁衣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刚才那一瞬间，他仿佛被一头史前凶兽盯上，若非混沌元胎玄妙，能够模拟万物归于混沌的状态，恐怕已然暴露！
他不敢再停留，必须立刻将这里的发现传回！这处祭祀之地，以及那尊邪神雕像，必须摧毁！
他小心翼翼地向后退去，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他退至通道中段时，怀中的混沌元胎再次传来一阵更加急促、近乎灼热的警告！与此同时，他感知到，在上方入口处，一股强大的、带着浓郁黑沙气息的能量，正迅速逼近！
被发现了？！还是……巧合？
赵铁衣眼神一厉，不再隐藏，速度全开，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出口！
无论如何，必须冲出去！将消息带回！
在他冲出洞口的刹那，正好与一道从天而降的、周身缠绕着浓郁黑沙的身影，迎面撞上！
那身影停下，露出一张苍白阴鸷的面孔，眼中跳动着与祭坛雕像相似的幽暗火焰，死死锁定在赵铁衣身上，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惊疑与浓烈的杀意：
“混沌的气息？……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