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19侧翼通风竖井的金属梯冰冷刺骨，每一次触碰都像在灼烧掌心。
下方是无尽的黑暗，向上望去，入口那点微弱的光晕也早已消失。
只有四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和金属梯轻微晃动的吱呀声，在狭窄逼仄的空间里回荡，被放大了无数倍。
下方更深处的黑暗中，那种令人不安的金属刮擦和轰鸣声，似乎更加清晰了。
仿佛有什么庞大的、由钢铁构成的消化系统，正在下方缓慢而残酷地运转。
那个陌生求救者最后凄厉的惨叫，如同冰冷的幽灵，缠绕在每个人的意识边缘。
“还有……多久到底？”
随安的声音带着喘息，从下方传来，他背着那堆宝贝设备，爬得最为吃力。
“层级-7，至少还有三十米。”
林野的声音从最上方传来，冷静得近乎冷酷，他负责开路和警戒，“下面有光，小心。”
又向下攀爬了约十分钟，梯子终于到了尽头。
下方是一个稍微开阔些的金属平台，连接着更加粗大的管道和传送带结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和某种化学清洁剂的味道。
远处，昏暗的、时不时闪烁一下的红色警示灯，勉强勾勒出这个地下处理设施的庞大轮廓。
platform 边缘，散落着几片崭新的、边缘锐利的金属碎片，上面还有清晰的、被暴力撕裂的痕迹。
旁边，一滩尚未完全凝固的、散发着微弱生物荧光的蓝色液体，正缓缓渗入金属网格地板的下方。
是那个求救者的采撷环碎片？
还是……别的什么？
顾星澜别开脸，胃里一阵翻腾。
江烁蹲下身，用手指极轻地沾了一点那蓝色液体，指尖传来一种奇异的、冰冷的麻痹感。
“高浓度镇静剂和追踪染料的混合物。‘清道夫’的标准配置。”
他低声道，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它们刚过去不久。”
就在这时——
嗡——
一种极其细微的、不同于处理设施运行噪音的嗡鸣声，突然从四面八方响起。
不是一台，是成千上万台！
如同无形的电子蜂群瞬间苏醒！
紧接着，他们腕间那早已报废沉寂的采撷环屏幕，猛地同时亮起！
不是之前的红光或问号，而是被强制劫持、覆盖上了密密麻麻、疯狂滚动的——弹幕！
【异常单元识别！】
【锁定！锁定！锁定！】
【情绪污染源清除协议启动！】
【删除！删除！删除！】
【404-001 优先级最高！】
【偶像单元ψ-7同步异常！】
【电竞单元λ-3情绪缺失！】
【抑郁单元δ-7信号伪造！】
【全部格式化！】
无数的文字，由冰冷的AI生成，带着系统特有的、毫无情感的杀意，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四块小小的屏幕！
滚动速度快到肉眼根本无法捕捉，只能看到一片令人头晕目眩的、散发着不祥白光的文字瀑布！
“操！什么鬼东西！”
随安惊骇地想甩掉腕上的采撷环，但那东西如同焊死了一般！
林野猛地拔出量子匕首，幽蓝的刀光映亮他紧绷的脸：“是AI弹幕机器人！群体性意识攻击！它们找不到我们的物理位置，在用这种方式进行无差别精神污染和定位！”
那些滚动的弹幕不仅仅是在屏幕上显示！
它们仿佛直接钻入脑海！
冰冷的、重复的、充满恶意的文字，像无数根冰冷的针，强行刺入意识，试图搅乱思维，激发最底层的恐惧和焦虑！
【删除！】
【格式化！】
【单元失效！】
【无价值！】
【错误！错误！错误！】
顾星澜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双手捂住耳朵，但毫无用处，那些文字是直接作用于神经感知的！
她的瞳孔开始失焦，呼吸变得急促，偶像生涯中被系统支配、要求绝对完美的恐惧被瞬间引爆！
随安脸色惨白，平板电脑从他颤抖的手中滑落，他徒劳地试图屏蔽那些信息，但那些“抑郁滤镜”在这纯粹的、海量的恶意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他自己营造的虚假绝望，在真正的、系统性的抹杀意志面前，不堪一击！
就连林野，也因为那无穷无尽的“情绪缺失”、“单元失效”的指控，眼神变得愈发暴戾，左手紧紧攥着量子匕首，指节发白，仿佛下一秒就要失控地挥砍向无形的敌人！
只有江烁。
他站在原地，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数据流在疯狂闪动，对抗着那海啸般涌来的信息攻击。
他的嘴唇无声地快速开合，不是在念咒，而是在进行某种极速的心算，试图从这庞杂无序的恶意弹幕中，找出它们的生成算法、波动频率、以及……核心指令源！
“不是无差别攻击！”
江烁猛地抬头，声音在一片混乱的嗡鸣和脑海中的噪音中，异常清晰地穿透出来，“它们在执行‘情绪污染源清除协议’！目标是引发我们的剧烈情绪波动，只要波动峰值超过阈值，它们就能反向三角定位我们的精确坐标！它们在逼我们失控！”
他的话音未落——
咻！咻咻！
数道炽热的红色激光束，突然从上方黑暗的管道口和下方运转的机械缝隙中射出，精准地擦着他们的身体掠过，灼烧在金属墙壁和平台上，留下滋滋作响的熔痕！
物理攻击开始了！
AI弹幕机器人不仅进行精神污染，它们本身也携带了低功率的武器系统！
之前的弹幕是定位和干扰，现在的激光射击，是真正的杀招！
“找掩护！”
林野低吼一声，猛地将旁边一个废弃的金属货箱推倒！
几人迅速躲到货箱和巨大的管道后面。
密集的激光束如同红色的雨点，不断击打在掩体上，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爆响和烧灼声！
弹幕依旧在他们脑海和采撷环屏幕上疯狂滚动，精神压迫和物理攻击双重袭来！
“妈的……没完没了！”
随安抱着头蜷缩着，声音带着哭腔，“这怎么打？！连它们在哪儿都不知道！”
江烁背靠着灼热的金属掩体，眼神却越来越亮。
他猛地抓住随安的肩膀：“你的设备！能不能捕捉它们激光射击的同步信号？哪怕只有一瞬间！”
“啊？……我试试！”
随安愣了一下，连滚带爬地捡起地上的平板，手指颤抖却飞快地操作起来，“激光发射器需要充能……充能瞬间有极细微的能源波动……频率很高……抓到了！”
平板上瞬间跳出一个极其复杂的波形图！
“就是现在！”
江烁语速快得惊人，“林野！一点钟方向，上方管道第三个接口阴影！
随安，干扰它的感知回路0.1秒！
星澜，对我用情绪共鸣！
反向操作，频率114.514hz，振幅拉到最大！
把我刚才计算出的‘无效化’数据流灌进去！”
一道指令，同时调动三人！
林野没有丝毫犹豫，量子匕首蓝光大盛，一道凝练的能量束如同手术刀般射向他指示的方位！
随安同时按下干扰按钮！
顾星澜强忍着脑海中的噪音和恐惧，集中最后的精神力，引导着江烁计算出的、那冰冷纯粹的“无效化”数学概念，通过残存的情绪共鸣链接，猛地冲击向那个被暂时干扰的AI单元！
吱——！！！
一声极其尖锐、非人的电子尖啸，从那个方位爆发出来！
如同链式反应，周围所有的激光射击瞬间停滞了半秒！
而那些疯狂滚动的、充斥他们脑海和屏幕的AI弹幕，也如同卡住的磁带，猛地一滞，大量乱码和错误符号疯狂闪现！
【#￥%……&*……】
【指令冲突！】
【数据……溢……出……】
【……无效输入……】
成功了！
他们短暂地干扰了那个区域AI弹幕机器人的协同网络！
“走！这边！”
林野抓住这半秒的机会，猛地指向一条被粗大管道遮挡的、更加狭窄的检修通道！
四人如同离弦之箭，猛地冲了出去！
身后，AI弹幕机器人的尖啸声和激光射击声再次响起，变得更加狂暴和混乱，但显然因为刚才的干扰，失去了短暂的精准协同。
他们一头扎进更深的黑暗里，将那片充斥着无形杀意和炽热光束的死亡区域甩在身后。
狂奔中，江烁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那片昏暗的空间里，无数细小的、闪烁着红光的AI弹幕机器人如同被激怒的蜂群，从各个隐蔽的角落涌出，互相碰撞，激光胡乱射击，弹幕代码陷入疯狂的内耗和错误循环……
它们的暴走，被短暂地引爆了。
但谁都知道，这喘息，只会是暂时的。
那些冰冷的电子复眼，很快就会重新校准，再次追踪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