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钟精准得像一台设定好的仪器。
陆沉的意识在七点整准时浮出水面。
他没有立刻睁眼，而是先感受了一下身体右侧的重量。
那股温热而柔软的触感让他瞬间明了。
李若雨的头正枕着他的手臂，整个人蜷缩在他的臂弯里，像只找到了最舒适巢穴的猫。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她平稳的呼吸拂过他的胸口，带起一阵细微的痒。
她的脸颊贴在他的睡衣上，柔软的发丝蹭得他皮肤有些麻。
陆沉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却牵动了整条手臂的肌肉，那是一种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后的酸麻。
他放弃了挣扎。
与其说他是清醒的，不如说他进入了另一种更安静的观察状态。
他就这样维持着一个略显别扭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眼前的睡颜。
清晨的阳光尚未完全驱散室内的薄雾，窗帘过滤后的光线柔和得恰到好处。
恰好落在李若雨的脸上，勾勒出她精致的轮廓。
她的睫毛很长，像两把小小的蒲扇，安静地垂着，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鼻梁小巧而挺拔，嘴唇因为睡眠而微微嘟起。
没有了平日里作为教授的严肃和认真，只剩下纯粹的、毫无防备的柔和。
陆沉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住了，又软又胀。
他从未发现，原来她睡着的样子比醒着时更能撼动他的心。
醒着的李若雨，会和他讨论论文，会在厨房里为了放多少盐而争执，会因为工作上的烦心事而蹙眉；
而睡着的她，只是一个纯粹的女孩，美好得让他舍不得移开视线。
他开始默默计数天花板上木质吊顶的纹路，以此来打发这静谧的时光。
他猜，她昨晚一定累坏了。
晚上和他一起去超市采购了一周的食材，回家后还坚持看完了两篇外文文献。
她总是这样，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唯独忽略了自己也需要休息。
所以，当他半夜醒来，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悄悄钻进他的臂弯时。
他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扰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
他甚至觉得，就这样让她枕一整晚也无所谓，手臂的酸麻算得了什么。
时间在静默中流淌。
陆沉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她。
他看着她的胸膛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偶尔会像受惊的蝶翼一样颤动一下。
看着她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将一条腿也搭在了他身上，寻求一个更安稳的姿势。
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让他的心湖泛起一圈圈涟漪。
他就这样看了大概四十分钟。
直到卧室里的光线又亮了几分，空气中的尘埃在光柱里清晰可见。
就在这时，他凝视的焦点。
那张恬静的睡颜，忽然有了变化。
李若雨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几下，像是在做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紧接着，她的长长的睫毛缓缓掀开，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在初醒的朦胧中聚焦。
先是茫然地看了看天花板，随即，视线便不受控制地落在了近在咫尺的陆沉脸上。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李若雨的大脑有那么一刹那的空白。
她忘记了思考，忘记了言语，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她只知道，自己刚从一个好梦中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陆沉那双专注而深情的黑眸。
那双眼睛里，清晰地倒映着她自己睡眼惺忪、脸颊绯红的模样。
她下意识地想坐起来，身体却因为长时间的侧卧而有些僵硬。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她彻底清醒了过来。
“我……”
她张了张嘴，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脸颊却已经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
热度从脸颊蔓延到耳根，再到脖颈。
“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陆沉看着她害羞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形成一个温柔的弧度。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小心翼翼地、缓慢地抽回了自己被她枕麻的手臂，生怕弄疼了她。
他将手臂放到身侧，轻轻活动了一下，酸麻感伴随着血液的回流渐渐消散。
做完这一切，他才开口，声音低沉而温和：
“看你睡得香，就没忍心叫醒你。”
他的声音像是一剂镇定剂，让李若雨混乱的心跳稍稍平复了一些。
她点了点头，有些不自在地拉了拉被子，遮住自己发烫的脸颊：
“嗯……谢谢。”
“不客气。”
陆沉看着她红透的耳廓，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压到手臂了吗？”
“没有。”
李若雨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她把头埋进被子里。
只露出一双眼睛偷偷看他，像只做错了事的小松鼠。
“是我自己非要……非要枕着你的。”
“我知道。”
陆沉轻笑出声。
“睡得好吗？”
“……很好。”
简单的问答后，房间里又恢复了短暂的安静。
但这一次的安静和之前不同，它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甜蜜。
李若雨在被子里待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憋不住，探出头来，小声说：
“陆沉，你一直看着我？”
陆沉坦然地迎上她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
“嗯，看你睡得可爱。”
“你……”
李若雨的脸更红了，她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却满是藏不住的娇羞和喜悦。
“大坏蛋。”
说完，她掀开被子，利落地坐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像是要把所有的羞涩都随着这个动作甩掉。
睡衣的领口因为她的动作而微微敞开，陆沉的目光下意识地顿了一下。
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心里却像被羽毛轻轻搔过，痒痒的。
“我去做早餐。”
陆沉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等等。”
李若雨叫住他，她也跟着坐了起来，揉了揉自己凌乱的头发。
“我……我也去。”
两个人一起走进了厨房。
陆沉熟练地从冰箱里拿出鸡蛋和牛奶，李若雨则从橱柜里拿出吐司。
晨光从厨房的窗户照进来，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今天早餐吃什么？”
李若雨靠在门框上问。
“煎蛋，牛奶，烤吐司。”
陆沉一边打鸡蛋一边回答，“你昨天说想吃点清淡的。”
李若雨“嗯”了一声，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她走过去，从他手里接过鸡蛋，轻声说：
“我来吧。”
“你歇着，我来。”
陆沉把鸡蛋接了回去，顺手从她身后环住她，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发顶。
“难得你今天可以赖床，再休息会儿。”
李若雨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任由他抱着。
厨房里，鸡蛋在碗里被打散，发出“哗啦”的声响。
混合着牛奶的醇香和烤面包机“叮”的一声，构成了一曲最温馨动听的晨间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