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5日的清晨五点，深城的薄雾还未散尽，王浩家的防盗门就被敲响了第三遍。陆沉叼着牙刷从卫生间探出头，看见李若雨正踮脚往玄关柜上放保温桶——里面是刘嘉怡爱喝的红枣银耳羹，她凌晨四点起来炖的。“轻点儿，”陆沉含糊不清地说，“嘉怡怀着双胞胎，经不起吵。”
门开了。刘杰和林子涵拎着两大袋婴儿用品站在门口，林子涵怀里还抱着个粉色礼盒：“给嘉怡的防妊娠纹油，德国进口的，我托朋友带的。”刘杰推了推眼镜补充：“还有婴儿连体衣，59码的，万一早产也能穿。”
楼道里传来豆豆的哭声。王浩的母亲李阿姨牵着三岁的小孙子站在转角，孩子手里攥着个奥特曼玩具，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我要爸爸！爸爸不要走！”李阿姨眼眶通红，手里提着个鼓囊囊的军用背包——那是王浩昨晚收拾的入伍行李，迷彩服、胶鞋、洗漱包塞得满满当当，最上面压着张全家福，豆豆骑在王浩脖子上笑得灿烂。
“浩子呢？”陆沉接过背包，沉甸甸的分量让他皱了皱眉。
“在屋里换军装呢，”李阿姨抹了把泪，“说当兵就得有个兵样儿，非要把那套新作训服熨三遍。”
五点三十分·王家客厅
王浩正对着穿衣镜调整领口。崭新的07式陆军作训服笔挺合身，帽徽上的八一红星在晨光中泛着冷光。他比三个月前瘦了一圈，下颌线锋利如刀，往日总是笑嘻嘻的眼角此刻绷得紧紧的，唯有看见镜子里自己肩上的列兵衔时，嘴角才微微上扬。
“浩子！”陆沉抱着布丁走进来。29公斤的边牧被刘杰的军用背包硌得哼唧一声，正用爪子扒拉背包带。王浩弯腰揉它脑袋：“布丁，以后要听若雨姐姐的话，别欺负豆豆。”布丁似懂非懂地舔了舔他的手背，尾巴却蔫蔫地垂着——它记得上次王浩出差一周，回来时豆豆把它最爱的磨牙棒咬断了。
刘嘉怡扶着腰从卧室挪出来，孕肚将碎花裙撑出夸张的弧度。她脸色苍白，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右手无意识地护着腹部：“医生说双胞胎随时可能发动，你非得今天走吗？”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哭腔。
“嘉怡，”王浩握住她的手，掌心粗糙的茧子蹭过她手背，“部队命令下来了，今天上午十点的火车。再说……”他看了眼豆豆，“我不能让孩子看见我当逃兵的样子。”
豆豆突然挣脱李阿姨的手，扑进王浩怀里：“爸爸不走！我以后不抢布丁的玩具了！”王浩把他举过头顶，让孩子的小腿夹在自己腰侧：“豆豆是男子汉，爸爸去保家卫国，你在家里保护妈妈和布丁，好不好？”
布丁凑过来，用湿漉漉的鼻子蹭豆豆的脸颊。孩子破涕为笑，抱着狗脖子亲了一口：“布丁也不许想爸爸！”
六点整·社区广场集结
送兵队伍在社区广场列队。二十多个新兵穿着统一作训服，帽檐压得低低的，看不清表情。王浩站在第三排左数第五个，胸前别着大红花，手里攥着入伍通知书。刘嘉怡被林子涵扶着站在家属区第一排，孕肚抵着临时搬来的折叠椅扶手，双胞胎在里面不安分地踢腾，让她不得不频繁停下揉按腰侧。
“浩子！”陈凡扛着摄像机挤过来，赵若怡跟在后面举着反光板，“凡子影视工作室为您记录光荣时刻！笑一个！”镜头对准王浩时，他却突然绷直脊背，对着远方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陆沉抱着布丁站在李若雨身边。狗似乎感受到气氛凝重，安静地趴在他脚边，耳朵却竖得笔直，盯着王浩的背影。“你说他会不会后悔？”李若雨轻声问。
“不会，”陆沉摇头，“他大学时是预备役军训标兵，抽屉里还锁着三等功勋章呢。”
广场广播突然响起《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新兵领队喊“立正”，所有人唰地站直。王浩转头看向家属区，刘嘉怡正用纸巾擦眼泪，豆豆却兴奋地挥舞着奥特曼玩具，嘴里喊着“爸爸加油”。布丁突然站起来，对着王浩的方向狂吠——它不懂离别，只知道那个经常陪它玩飞盘的男人此刻要走。
“布丁，坐下！”陆沉按住它的脑袋。狗委屈地呜咽一声，趴回地上，尾巴却固执地朝着王浩的方向摆动。
七点三十分·火车站候车厅
候车厅里人声嘈杂。王浩的战友们三三两两坐着，有的玩手机游戏，有的给家人发微信。王浩找到空位坐下，从背包里掏出本《士兵突击》翻看——那是豆豆非要塞给他的，扉页上歪歪扭扭写着“爸爸早点回来”。
“王浩！”刘杰拎着保温桶挤过来，“嘉怡熬的小米粥，趁热喝。”他瞥见王浩作训服袖口的线头，“你这衣服不合身吧？我认识个裁缝，明天带你去改改。”
“不用，”王浩笑着摇头，“部队发的都这样，穿久了就习惯了。”他拧开保温桶，热气混着米香扑面而来，“嘉怡最近睡眠不好，你多陪陪她。”
赵若怡抱着个纸箱子走过来：“凡子非说要给你带‘精神食粮’，全是军事杂志。”她打开箱子，里面除了《兵器知识》《舰船知识》，居然还有本《宠物犬训练手册》，“他说布丁太胖，让你在部队也别忘了督促它减肥。”
陈凡凑过来拍王浩肩膀：“兄弟，去了部队别怂！听说新兵连三个月能练出八块腹肌，回来给我们展示展示！”他突然压低声音，“我跟你说，嘉怡双胞胎预产期就在下月，你要是敢当逃兵，我就把你偷藏私房钱的地址告诉若雨。”
王浩大笑：“放心，等我回来，给你家赵若怡也训练出八块腹肌。”
八点五十分·月台告别
火车进站的汽笛声撕裂了候车厅的喧闹。王浩拎起背包，对战友们敬礼：“兄弟们，三个月后见！”众人回礼，有人喊“王浩，别忘了给我们寄军功章！”，有人喊“照顾好嘉怡！”。
刘嘉怡被陆沉和李若雨搀扶着走上月台。她走路很慢，每迈一步都要停下来喘口气，孕肚沉甸甸地坠着，让她不得不挺直腰背。“浩子，”她抓住王浩的手，指甲掐进他掌心，“要是……要是孩子提前出生，你一定要回来……”
“不会的，”王浩反握住她的手，“我托人问了，部队有家属分娩假，最多耽误半个月。”他从口袋里掏出张银行卡，“这里面有十万块，密码是豆豆生日。万一我不在，你别舍不得花钱。”
豆豆突然挣脱李若雨的手，扑进王浩怀里：“爸爸，这个给你！”他掏出个用彩纸折的星星，“妈妈说，想爸爸的时候就折一颗星星，等攒够一百颗，爸爸就回来了。”
王浩把星星放进胸前的口袋，那里还装着豆豆幼儿园颁发的“好孩子”奖状。他蹲下来亲了亲孩子的脸蛋：“豆豆乖，等爸爸回来，教你打靶好不好？”
布丁突然冲上月台，咬住王浩的裤腿往后拽。它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要离开，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挽留。王浩弯腰摸它的脑袋：“布丁，等我回来，带你去靶场看真枪。”狗似懂非懂地松开嘴，蹲坐在他脚边，尾巴无力地扫着地面。
“时间到了。”乘务员喊道。
王浩最后看了眼刘嘉怡的孕肚，又看了眼豆豆和布丁，转身走向火车。车门关闭的瞬间，他突然跑回来，从背包里掏出个迷彩水壶塞给豆豆：“渴了就喝水，别喝冰的。”然后又对刘嘉怡说：“有事给我打电话，部队允许新兵每周打一次电话。”
火车缓缓启动。王浩从车窗探出身，用力挥手。刘嘉怡追着火车跑了几步，突然停下，捂着嘴哭出声。豆豆挣脱李若雨的手，跟着火车跑：“爸爸再见！爸爸再见！”布丁也站起来，跟着豆豆往前跑，29公斤的体重让它跑起来跌跌撞撞，却不肯停下。
九点三十分·火车站外
送兵队伍散去，广场上只剩下零星几个家属。刘杰把林子涵送上出租车，转身对陆沉说：“我得去医院看看嘉怡，她刚才跑的时候差点摔倒。”
“我陪你去，”陆沉抱起布丁，“若雨也去，她懂孕期护理。”
出租车上，李若雨一直握着刘嘉怡的手。孕妇的眼泪浸湿了她的袖口：“若雨，我是不是太自私了？他好不容易考上研究生，我却让他去当兵……”
“嘉怡，”李若雨打断她，“王浩从小就梦想当兵，你忘了大学时他参加预备役选拔，发着烧还跑五公里的事了？”她指了指窗外，“你看，他现在多开心。”
窗外，王浩乘坐的火车已经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铁轨尽头。刘嘉怡擦干眼泪，摸着孕肚轻声说：“宝宝们，你们的爸爸是英雄。”
十一点·刘嘉怡家
公寓里乱成一团。豆豆把奥特曼玩具扔得到处都是，布丁追着玩具跑，不小心撞翻了茶几上的水杯。李阿姨忙着收拾残局，嘴里念叨着：“这孩子，就知道添乱。”
陆沉打开冰箱，拿出刘嘉怡爱吃的草莓：“阿姨，您歇会儿，我来弄。”他洗了把草莓，切成小块放在盘子里，又找出蜂蜜罐，“嘉怡，喝点蜂蜜水，能缓解孕吐。”
刘嘉怡靠在沙发上，看着陆沉忙碌的背影，突然说：“陆沉，你说浩子会不会受伤？”
“不会的，”陆沉把草莓递给她，“部队训练有风险，但王浩是优秀士兵，他会保护好自己的。”他顿了顿，“再说，我们都在这里等他回来。”
布丁叼着豆豆的玩具跑过来，放在刘嘉怡脚边。孩子立刻破涕为笑，抱着狗脖子亲了一口：“布丁不哭，爸爸很快就会回来的。”
下午两点·家庭群“幸福一家人”
陆沉的手机在茶几上震动不停。家庭群里，陈凡发了段视频：火车站月台上，王浩跑着追火车的背影，配文“兄弟，等你凯旋！”。赵若怡发了张照片：她把《宠物犬训练手册》放在布丁窝里，旁边摆着王浩送的迷彩水壶，配文“布丁的‘军事教官’上线了！”。
刘杰@王浩：“嘉怡刚睡下，双胞胎暂时没动静。你安心服役，家里有我们。”后面跟着个定位——市第一人民医院妇产科。
李若雨回复：“布丁今天很乖，没拆家。豆豆学会了自己叠被子，说要像爸爸一样当解放军。”后面附上豆豆叠的歪歪扭扭的“豆腐块”照片。
陆沉发了条消息：“王浩，部队伙食怎么样？要是吃不惯，我给你寄家乡的腊肠。”
王浩秒回：“别寄！部队不让吃外面的东西。对了，帮我给布丁买双厚底跑鞋，它跑步磨脚。”
布丁似有所感，叼着陆沉的拖鞋走到他脚边。湿漉漉的眼睛望着手机屏幕，仿佛在看那个熟悉的身影。
傍晚六点·社区公园
陆沉带着布丁在公园散步。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狗的步伐比三个月前轻快了许多——自从开始减肥计划，它每天跟着陆沉晨跑，体重已经从29公斤降到27.8公斤。
“布丁，”陆沉蹲下来揉它的脑袋，“今天想爸爸了没？”狗摇了摇尾巴，用头蹭了蹭他的手心。
不远处，豆豆骑在陈凡脖子上，手里举着个风车。赵若怡和林子涵坐在长椅上聊天，刘杰拎着婴儿用品跟在后面。李若雨拿着手机给大家拍照，镜头里，孩子们的笑声清脆响亮，大人们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忧伤，却又充满希望。
“陆沉！”陈凡喊道，“凡子影视工作室新作品《我的兵爸爸》开机啦！主角就是豆豆和布丁！”他晃了晃摄像机，“明天来拍第一集，主题是‘给爸爸的一封信’。”
陆沉笑着点头：“布丁演技怎么样？”
“绝对影帝级！”陈凡比划着，“上次社区义工，它叼回钱包救了人，镜头感一流！”
布丁突然挣脱陆沉的手，跑到豆豆身边。孩子把它抱起来，亲了亲它的耳朵：“布丁，我们一起等爸爸回来，好不好？”狗舔了舔孩子的脸颊，发出满足的呜咽。
晚上八点·王家客厅
李阿姨在厨房煮饺子，刘嘉怡靠在沙发上织毛衣——那是给王浩织的，藏青色毛线，款式是部队发的保暖内衣。豆豆趴在地毯上画画，画纸上歪歪扭扭画着三个火柴人：一个穿军装的男人，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还有一个牵着狗的孩子。
“奶奶，爸爸什么时候回来？”豆豆突然问。
李阿姨擦了擦手，坐在他身边：“等冬天，下雪的时候，爸爸就回来了。”
“那我要堆个雪人，给爸爸当礼物！”豆豆兴奋地挥舞着蜡笔。
刘嘉怡放下毛衣，摸了摸孩子的头：“豆豆，爸爸去保卫国家了，我们要在家里等他，好不好？”
“好！”豆豆用力点头，“我以后也要当解放军，像爸爸一样！”
布丁趴在沙发旁，听着母子俩的对话，尾巴轻轻扫着地面。窗外的月亮升起来了，银辉洒进客厅，照亮了墙上王浩的军装照——照片里，他穿着作训服，笑得灿烂，胸前的红花格外鲜艳。
深夜十一点·陆沉家书房
陆沉在电脑前整理王浩的军旅资料。他打开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存着王浩大学时参加预备役训练的获奖证书、三等功勋章照片，还有一篇发表在军事杂志上的论文《论现代城市反恐战术应用》。
李若雨端着热牛奶走进来：“还不睡？”
“马上，”陆沉关掉文件夹，“王浩的资料整理得差不多了，等他回来，我们可以给他做个军旅纪念册。”
李若雨把牛奶放在他桌上：“嘉怡刚才给我打电话，说双胞胎今天胎动很厉害，像是在给爸爸打招呼。”她顿了顿，“你说，他们会不会提前出生？”
“不会的，”陆沉握住她的手，“王浩说部队有家属分娩假，他会回来的。”他看向窗外，“再说，我们都在这里等他。”
布丁不知何时溜进书房，叼着陆沉的拖鞋放在他脚边。狗趴在他脚边，肚皮随着呼吸起伏，29公斤的体重已经变成了27.8公斤，腰间的赘肉少了些，肌肉线条逐渐显现。
陆沉揉着它的脑袋：“布丁，你也想爸爸了，对不对？”狗舔了舔他的手心，算是回答。
窗外，城市的霓虹渐次熄灭，唯有路灯在夜色中坚守。王浩的火车早已驶向远方，载着他的梦想与责任，也载着家人的牵挂与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