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到的任务,是保护她。”
富冈义勇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层下挤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除非我死。”
“……”
“完全可以不用管我们的!”
珠世突然开口,她的声音带着颤抖,
“你们的主公大人他肯定预料到了这一切,没必要为了我徒增伤亡!”
“这不是徒增,是职责所在……”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富冈义勇也没有停止过进攻,他在挥出每一刀的间隙丢下他的回答。一时间,以他为中心,一股满是决死之意的气味向四散开来。
权次郎被其一招【生生流转】给逼退了一大步,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开了,也给了权次郎重新审视富冈义勇的时间,
“职责所在嘛……”
丢下这么一句好似他自言自语的回答,权次郎抬起了他的右手。在其右手掌心之上,漆黑的火焰凭空涌现,凝聚,塑形……
眨眼之间,一柄通体漆黑、造型古朴的长刀,便出现在他手中。
富冈义勇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柄黑炎长刀,他自然熟悉。
当初在那田蜘蛛山上,自己的一切攻击正是在对上这把刀之后,全部都付诸无效化。以往一直都无往不利的水之呼吸在权次郎还有他的那把刀面前,简直就像是小丑和他所表演的杂技一样。
但是哪怕如此,如今当富冈义勇再一次对上权次郎,他反而将呼吸法催动到了极致,今夜是他在接触到呼吸法以后,第一次感觉水呼泛起的涟漪那么清晰、汹涌。
【水之呼吸·叁之型·流流舞】
【水之呼吸·陆之型·扭转漩涡】
【水之呼吸·捌之型·泷壶】
他将自己速度的优势同样发挥地淋漓尽致,身影在权次郎周围高速移动,刀光如同连绵不绝的浪潮,从各个角度发起猛攻。清澈的水之剑气与那柄鬼刀还有权次郎周身负责防护的黑炎屏障不断碰撞、交织。
然而,
最终的结果依旧是令人绝望的。
无论是灵动的流流舞,还是可以卸力的扭转漩涡,亦或是刚猛的泷壶。漆黑的刀锋所过之处,所有的水之剑气尽数被湮灭,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激起,亦如上一次那般。
权次郎的刀法是在他结合了炎之呼吸与月之呼吸之后创造的,没有像那些呼吸法剑技一样的,花里胡哨的名称和动作。(其实就是想不出来了)
简洁、强力是他那套刀法的代名词,一招一式虽然简单,但都对于富冈义勇而言,都是一种碾压。
权次郎手腕一翻,手中刀隔开富冈那把一直逼近的日轮刀,随后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撩起,直取富冈义勇持刀的手腕而去!
富冈义勇急忙变招,试图利用水车的圆形斩击去进行格挡。
“铛!”
黑炎长刀与水车碰撞在一起!这一次,不再是无声的湮灭,而是发出刺耳的噪音!
富冈义勇只能感受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顺着刀身传来,他虎口被崩裂,鲜血瞬间染红刀柄,日轮刀险些脱手飞出!整个人更是被这股力量震得踉跄后退,体内气血翻涌!
“上一次战斗的时候我就说过的吧?你打不过我。”
权次郎说着,踏步上前,手中刀尖再次指向跪地喘息的富冈义勇。
……
起来,站起来!
不能倒下!
任务还没有完成!
蜘蛛山的耻辱……绝不能再次上演!
一想到这些,富冈义勇只感觉自己的心脏,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搏动起来。
咚咚咚咚!
他的心脏如同密集到极点的战鼓一样在被擂响!
同时他的体温也急剧飙升。在心跳和体温的双重作用下,最终在他的脸颊左侧,一个奇特的、深邃如浩瀚汪洋般的蓝色纹样骤然浮现,
属于富冈义勇的那份斑纹,开了!
轰!
富冈义勇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等他再次出现在权次郎的视野当中时,他的气息已经暴涨可不知道多少倍。所使用的水之呼吸也不再是清澈的蓝色,而是更加深邃的幽蓝色,那其中就仿佛是蕴含着无尽暗流与狂暴力量!
眼中的疲惫与凝重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如刀锋、冰冷如深海般的精光。他的力量、速度、感知,全方位地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嗯?!”权次郎的眼瞳中,露出了明显的讶异,“斑纹?又一个?”
“能说会道”的富冈义勇没有去理会权次郎。已经开启了斑纹的他,脚下一蹬,地面龟裂,身影瞬间消失,以远超之前的速度,避开了权次郎挥出的一刀!同时,幽蓝色的日轮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反手斩向权次郎的脖颈!
“水之呼吸·肆之型·击打潮!”
在斑纹的加持下,这一招与其说是连绵的浪潮,倒不如可以称之为是汹涌的海啸!刀刃都蕴含着非凡的力量,速度更是快得肉眼难以捕捉!
权次郎眼神微凝,身形微侧,手中的刀迎着到来的攻势做出了反应,刀上携带的黑炎在他的身前舞动成一团黑色的光幕,将富冈义勇的攻击隔绝在外。
铛铛铛——!
密集的幽蓝水刃和黑炎长刀相撞,逸散的能量将二者周围的地面切割得支离破碎!刀与刀之间碰撞产生了火星,如同某些节日的烟火,持续不断地在两人之间闪烁、跳跃、熄灭,将这方寸之地映照得忽明忽暗。
偶尔有几道穿透了“光幕”的水刃,擦着权次郎的身体飞过,在他体表留下了清晰的、渗出血迹的伤痕!
有效!
在斑纹的加持下,如今富冈义勇的攻击,确实能对权次郎造成威胁!
“有意思!……但不够哇!”
他低喝一声,手中鬼刀上的黑炎更盛,仿佛更加浓郁。刀势瞬间变得狂暴而无序,无数道漆黑的刀影笼罩向富冈义勇!速度同样快得极其惊人。
不过已经开启了斑纹的富冈义勇,反应速度同样提升到了极致。幽蓝色的日轮刀在他手中化作一道道守护的水流。
“水之呼吸·柒之型·雫波纹击刺!”刀刃的点刺,能够极其精准地拦截关键的刀影。
“水之呼吸·拾之型·生生流转!”幽蓝的水龙头再现,以攻代守,硬撼黑炎!
“水之呼吸·拾壹之型·凪!”富冈义勇进入绝对防御领域,消除自身气息,规避致命攻击。
幽邃深蓝蓝与漆黑如墨的刀光在废墟中高速交错、碰撞!刀剑交击的声音不绝于耳。
战斗的余波将本就已经沦为平地的战场进一步犁开!甚至影响到了远处伊黑小芭内还有时透无一郎的战斗,他们二人考虑过相助富冈义勇,但迫于喜怒哀乐四只半天狗的分身又逼得他们自顾无暇。
好在有着斑纹带来的提升,富冈义勇暂时能勉强跟上权次郎的攻击节奏。甚至数次抓住了机会,手中那把幽蓝的日轮刀刀锋在权次郎的身上留下了深浅不一的伤口。
虽然那些伤口依旧很快就完成了愈合再生,但足以可见此时的富冈义勇的确是在以命相搏,在一招一式之间都是在履行着柱的职责。
但是……
斑纹带来的负担是巨大的。
这个负担所指的可不是对拥有者寿命的限制。
斑纹开启时需要同时达到高心率和高体温,二者缺一不可。但其实不管是任何一项于常人而言都算得上是比较危险的了,两者相结合,又何尝不是对体力和精神的一种消耗。
正是因为这个,富冈义勇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力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逝,心脏狂跳得仿佛要炸开,肺部如同被火焰灼烧,过高的体温,让他有些头晕目眩。
在又一次全力对拼后,富冈义勇再也维持不住生生流转,仓促构成的防御也被黑炎强行突破,他闷哼一声,整个人倒飞进了身后的废墟中去。
这座洋房最后一面比较完整的矮墙也因此彻底坍塌,将他掩埋,只留下半截身子和脑袋露在外面。从外看去,那些瓦砾就像是一座土包将富冈义勇埋葬于其中。
但哪怕是如此,权次郎也没有停下脚步,他缓缓踱步到那坟包前,手中刀高高举起。
“结束了。”
权次郎打算用这一刀,彻底终结富冈义勇的生命。
“富冈!快起来!”
伊黑小芭内冲富冈义勇这边喊道,他那似蛇一般的攻击将哀绝的长枪弹开,趁着这个空挡他扭头想去支援富冈义勇,却被积怒的雷电挡住了去路。
“无礼之徒!竟敢蔑视吾等?!这份不敬……当以雷霆诛之!”
至于时透无一郎那边,可乐和空喜也在不断纠缠着,完全也不给他去支援富冈义勇的机会。
这也就导致了废墟当中的富冈义勇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漆黑的刀尖,在自己的瞳孔中急速放大……
死亡,近在咫尺。
“住手!”
一声呼喊,让权次郎那把即将落下的刀迟滞在半空。
珠世不知何时,用了何种方法挣脱了黑炎锁链的束缚,张开双臂,毅然决然地挡在了富冈义勇的身前!
“够了!住手!”珠世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清晰。她艰难地挺直了脊背,尽管身体在微微发抖,但却毫不退缩。
她腾出一只手来,从自己所穿和服袖中口袋里掏出一根注射器,将针头抵近扎破了自己脖子上的皮肤。然后她盯着权次郎的眼眸,缓缓开口,
“无惨!我知道你看得见,也听得到!我会跟着权次郎去见你!也自愿研制帮你克服阳光的药剂,你先让权次郎住手!
不管是这位水柱,还是接下去在场的任何人,如果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人受到伤害,我立刻自尽!针对你的研究我进行了数百年,相信我,我绝对有这个能力!你想要的,是一个活着的、能帮你克服阳光的珠世,而不是一掊灰烬吧?”
……
珠世的话说完以后,除了还在战斗的蛇霞二柱以及喜怒哀乐四鬼之外,死一般的寂静……
珠世就这么手持那管针剂,站立在权次郎和富冈义勇的中间,地面上的水洼映着正在逐渐变红的东方。
这个时间,这个城市,这个国家都还没彻底苏醒,却有一场豪赌正在进行着。
“所有你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都在我的脑袋里。虽然这个药剂够不到你,但它可以在一秒钟都不到的时间里彻底杀死我!”
珠世的要求已经很明显了,对此,愈史郎目眦欲裂,想要冲过来,却被锁链彻底限制在原地。
权次郎盯着珠世,是在判断她话语的真实性,以及……等待无惨大人新的指示。
片刻的死寂中,他缓缓地、缓缓地闭上了眼,再睁开时,原本金红的眼瞳被玫红色替代,他手中的黑炎鬼刀也在瞬间消散。
“可以。”权次郎开口,传出的却是无惨的声音,“鸣女,开门!”
一扇纸拉门开在了权次郎的身后,他不再看倒在地上的富冈义勇,也不再理会其他人,只是伸手,再次抓住了珠世举着注射器的手臂,力道不容反抗。
“唔唔唔唔,呜呜!(珠世大人,不要)”愈史郎发出绝望的悲鸣。
珠世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重伤的富冈义勇,又看了一眼泪流满面的愈史郎,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歉意与诀别。她没有再说什么,任由权次郎拉着她,转身,一步步走进昏黄的无限城中。
富冈义勇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想要阻止,但伤痛和意识的模糊,让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被带走,徒劳地伸出手,最终无力地垂下。
然后是他斑纹的光芒彻底熄灭,无尽的黑暗吞噬了他的意识。
保护珠世小姐的任务……还是失败了。
门关了,权次郎带着珠世离开了,喜怒哀乐也紧随其后,只留下一片狼藉的废墟,以及弥漫在空气中的……绝望与不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