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星火已燃
雨丝细密，在路灯周围晕开一圈圈朦胧的光环。顾夜白就站在那片光晕之下，雨水顺着他利落的短发滑落，浸湿了衬衫的肩头。他没有打伞，只是静静地望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雨夜中显得格外幽深，仿佛藏着一整个暗流汹涌的海洋。
林薇抱着杂物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心脏在胸腔里失序地狂跳。隔着淅沥的雨声和朦胧的夜色，她看不清他眼底具体的情绪，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不同寻常的专注和……某种压抑着的、近乎滚烫的 intensity。
他为什么不说话？
他为什么要这样看着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活动中心门口的喧嚣已经散去，世界只剩下绵密的雨声和他们之间这无声的对峙。
就在林薇几乎要被这沉默的压力击垮，想要移开视线或者转身逃开时，顾夜白动了。
他朝她的方向，迈出了第一步。
然后是第二步，第三步……
他没有打伞，就这样一步一步，从容而坚定地，穿过细密的雨幕，朝她走来。
雨水打在他的身上，脸上，他却浑然不觉，目光始终牢牢地锁定着她，仿佛她是这雨夜中唯一的光源。
林薇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挺拔的身影在雨中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直到最终，停在了她面前的屋檐下，距离近得她能感受到他身上带来的、混合着雨水泥土清冽气息的微凉水汽。
他站定，微微低头看着她。屋檐下的光线比路灯下明亮一些，林薇终于能看清他眼底翻涌的情绪——那不再是平日里的冰冷和疏离，而是一种复杂的、灼热的、带着某种决绝意味的审视和确认。
他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水珠顺着清晰的下颌线滚落，滑过微微滚动的喉结，没入衬衫领口。白色的衬衫被雨水浸湿，有些透明地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勾勒出流畅而富有力量的线条。
这样的他，褪去了平日里那层冰冷的铠甲，显得真实而……危险。
林薇的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呼吸变得急促而困难。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脚跟却抵住了冰冷的墙壁。
“学……学长……”她艰难地开口，声音细弱而颤抖，带着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恐惧和……期待。
顾夜白没有回应她的称呼。他的目光从她惊慌的眼睛，缓缓移到她因为紧张而微微张开的、泛着自然粉色的唇瓣上，停留了足足三秒。
那目光太过直接，太过滚烫，让林薇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连耳根都红透了。
然后，他重新抬起眼，对上她慌乱无措的视线，终于开口。声音因为淋了雨而带着一丝微哑，低沉地敲击在她的耳膜上：
“林薇。”
他叫了她的名字。
不是“学妹”，不是“同学”，而是连名带姓的，“林薇”。
这是第一次。
这两个字从他口中吐出，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甸甸的分量，和一种……仿佛酝酿了许久终于破土而出的沙哑。
林薇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看着她震惊的神情，眼底那汹涌的浪潮似乎平息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近乎叹息般的情绪。
“你……”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又似乎只是在平复自己同样不平稳的气息，“很擅长，让别人意外。”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雨水的湿意，钻进她的心里。
擅长让别人意外？
他是指什么？
是指她蹩脚的多次“事故”？还是指她修改后的设计稿？抑或是……她这个人本身？
林薇的大脑一片混乱，完全无法理解他这句话的含义。
看着她更加迷惑和紧张的样子，顾夜白极轻地、几乎听不见地叹了口气。他抬起手，似乎想做什么动作，但指尖在空中微微一顿，又缓缓放了下去。
那个克制的、未完成的动作，比任何直接的触碰都更让林薇心悸。
“回去吧。”他最终说道，声音恢复了部分平时的清冷，但仔细听，依旧能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雨一时停不了。”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仿佛有千言万语，最终却什么也没再说。
他转身，重新步入了雨幕之中，将手中那把始终未撑开的黑伞，随意地拎在身侧。挺拔的背影在雨中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宿舍区的方向。
林薇独自一人，依旧僵硬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怀里抱着的杂物仿佛有千斤重。
雨水带来的凉意渗透进单薄的衣服，她却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脸颊烫得吓人。
他刚才……
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那不同寻常的眼神。
他那沙哑的嗓音。
他那句没头没尾的“你很擅长，让别人意外”。
还有他那克制而未完成的抬手动作……
所有这些，像一个个密码，组成了一道她完全无法解读的谜题。
但是，有一点她可以确定。
那个初入校园时，因为一次行李箱碰撞而留下的、冰冷而尴尬的初遇星火，在经历了整整三十个章节的铺垫、试探、躲避、靠近、误解与偶尔流露的真实之后……
在这一刻，在这个朦胧的雨夜，在他深沉难辨的注视和那句叫出她名字的瞬间——
已经彻底被点燃了。
不再是微弱的火星，而是变成了无法忽视的、灼热的火焰，在她心底噼啪作响，熊熊燃烧。
她望着顾夜白消失的方向，雨还在下，夜色浓重。
第一卷的故事，似乎在这里可以画上一个充满悬念的句点。
但林薇知道，对她而言，某种真正意义上的、兵荒马乱的序章，或许，才刚刚开始。
她抬手，轻轻按住自己依旧狂跳不止的心脏，那里，烫得惊人。
星火已燃。
而前方的路，依旧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