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竹筒倒豆子般说给叶凌听。
“卫原，二级土系觉醒者，卫兴，二级金属系。”卫兰说道，“三级觉醒者就更多啦。”
“果然……不愧是卫家。”叶凌说。
卫兰骄傲地点头：“当然了，除了卫建，剩下几个可都是卫家用无数结晶喂出来的。”
考虑到叶凌的身体状况，她们走得并不快。
“小时候我觉得庄园很大很空，”卫兰说，“我刚住进来的时候……”
她陡然住口，愣了片刻，恼怒地晃了晃头。
“她……又出来了，是吗？”叶凌问。
卫兰偶尔会冒出一些没头没脑的话，比如某天夜里忽然问她荒野中什么样。
“麻烦的东西！”卫兰骂了一句。
脚踩在厚重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两人避开别人，像猫科动物一般轻松地穿梭在悠长的走廊里。
“卫兰。”叶凌叫她。
卫兰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卫兰。”
“有话快说。”卫兰不满地嘟囔。
“你叫什么名字啊？”叶凌问。
“我叫小光……”
卫兰陡然停了下来。
她要比叶凌矮上半头，所以此刻放开了手，向后退了两步，这样便不必仰着头看她了。
她的脸在壁灯的照射下半明半暗。
两人沉默地对视，良久，卫兰率先移开了目光。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她问。
“住进来的第二天吧，”叶凌说，“但是在不久前才确定的。”
卫兰的眉头轻微地皱了一下：“是哪里露出了破绽吗？”
“算不上破绽，”叶凌说，“只是你太急切了。”
卫兰思索片刻：“是实验。”
叶凌点点头：“对，是那些实验。你最初告诉我，你的那些研究是为了人类，但后来你在我身上做的所有实验，都是为了消除另一份记忆。”
半晌，卫兰吐出一口气来。
她向后靠在墙壁上，对叶凌摇了摇头：“都说了太聪明不是件好事。你看，你现在知道我的秘密了，哪怕明天实验成功了，我也只能杀了你。”
她在紧张。哪怕表面若无其事，语气也是一贯地胜券在握，但肢体语言骗不了人。
卫兰的肩膀紧绷着，双臂抱在一起横在胸前，这是典型的抗拒状态。
“我不是你的敌人。”叶凌说。
卫兰似乎想笑，但并没有成功。
“不管你是不是吧，”她尖锐地说，“我不会给自己留下隐患。”
叶凌朝着前面抬了一下手：“继续走？”
卫兰盯着她看了片刻，想要弄明白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怎么都看不透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她“哼”了一声，抬脚向前走去。
叶凌慢慢跟在她的身后。
“我那时候很害怕。”
安静地走了许久，卫兰忽然开口说道：“我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的脑子里忽然就多了一个声音，为什么有时候我明明没有动，身体却不听使唤，为什么大哥……卫长风忽然对我那么好，卫家所有人都把我捧在手心里。”
“那种感觉就像是……就像是透过一扇窗，看着外面的一切。”她说，“你可以看到，听到，但触碰不到。”
“我的脑子里多了许多不属于我的记忆，我的身体也变得不属于我了。另一个灵魂在与我抢夺……啊，我想你应该知道这种感受。”
叶凌没说话，除了那一天突兀的情绪之外，她并没有失控的感觉。
卫兰把她的沉默当成了默认，垂着头继续向前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不敢表现出自己的存在，所以最初只是在看、在听、在学。”
“过了一段时间，我会在‘她’睡着之后，悄悄接管身体。”
“赤脚走在花园里时泥土从指缝里挤出的触感、嘴巴里塞满甜品味蕾传来的愉悦、夜风吹过脸颊清爽冰凉的感受……这些都让我确信自己还‘活着’。”
“一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坐在秋千上的时候，被卫长风发现了。”
“我很慌张……我很害怕他。是他把我从荒野中带到了内城，给了我连做梦都不敢梦到的生活……他从来没有发过火，对我们也很温和，但我还是很害怕他。要怎么说呢……就是他看着你的时候，你会发现他的目光并未真正落在你身上，你对他而言和一张桌子，一个咖啡机没有任何区别。”
“我僵在秋千上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可他却走过来把我抱了下来。”
“他说小兰你怎么又自己跑出来，外面天气冷，小心别着凉。”
“我看着他，这次我真切地从他眼中看到了自己。”
“小兰……可我是小光啊。我试着学卫兰的样子叫了他一声大哥，他没有察觉出任何异样，抱着我回了房间。”
“我那时候就想，或许没有那么难。”
卫兰扭过头，对叶凌笑了一下。
这个笑有点得意，也有点不屑。
“于是我就开始和卫兰争夺身体的控制权……她弱得很，最初还能反抗，但后来就被我压制住了，只能像现在一样偶尔冒出来说两句话。”
“我有卫兰的记忆，装起来简直轻而易举。性格习惯和从前或许有些不一样了，但别人都以为‘小兰’是受了‘小光’的影响，没有人怀疑。”
她偏了偏头：“说起来，你到底是怎么确定我不是小兰的？”
“有天晚上，你问我荒野中是什么样。”叶凌说，“你是从荒野中来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有小兰才会好奇。”
卫兰撇了一下嘴：“半夜她又冒出来了，是不是？”
她叹气道：“这就是为什么我急着把她彻底消灭的原因——你看，哪怕她这些年里一直被我压制着，也总是偶尔会冒出来说两句不合时宜的话。这次是被你听见了，可下次要是别人呢？要是哪次被卫长风听见呢？我不想把好不容易拥有的这一切搞砸。”
“小光，”叶凌叫了她原本的名字，“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做的这些研究和实验，到底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