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亦笑了两声，目光落在了一直不曾开口的叶凌和岩的身上。
她知道岩，朔风公会那个沉默的大个子，鲜少与陌生人说话，可她不记得这个新加入不久的小丫头也有这样的毛病了。
根据手底下人传来的消息，这丫头实力不错，异能等级虽然不高，但拳脚功夫很厉害，这样的人在城里很有用处。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靠得近了些。
“小姑娘，考虑好了吗？要不要加入我们沙海公会？”她含着笑问道。
影拍案而起：“姓穆的，你别太过分了！嘴上说着道歉，结果当着我们的面挖墙脚？你未免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影，”叶凌终于开口了，“坐下。”
影愤愤然瞪了穆亦半晌，最后一屁股坐了回去。
“承蒙穆会长厚爱，我暂时没有离开朔风公会的想法。”叶凌平静地说。
她的回答在穆亦的意料之中，她惋惜地叹了一口气，视线落到白泽身上，又觉得理所应当。
“也是，”她说，“毕竟你和白会长……白泽的关系摆在这儿，我能理解。”
影又要呛声，但白泽用指节敲了敲桌面，强行打断了他。
“穆会长，还是说正事吧。”他说。
穆亦耸耸肩：“好吧。”
她将酒杯放到了桌面上，玻璃杯底碰触到木头，发出了“咔哒”一声轻响。
“原本我也是要去找你的，没想到人鱼是你们抓回来的，倒是正好省得我再跑一趟。”
“白泽，我想去墓地。”她说。
白泽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穆亦笑笑：“你不用这么看我，我没有别的意思，真的只是单纯地去看看。”
“为什么？”白泽问，“这些年你从没有去看过老鬼，现在——为什么？”
穆亦轻轻叹了一口气，脸上那若有似无的笑意终于消失了。
“荒野中的情况，你们是最清楚的。”她说，“第一波兽潮已经出现了，第二波又会有多远呢？再不去看看他……可能我就没机会了。”
“穆会长言重了。”白泽说，“您是三级觉醒者，可以说是整个79号外城的最高战斗力之一，如果连您都说出这种丧气话，其他人还怎么活？”
“三级觉醒者又有什么了不起？”穆亦苦笑，“城中的四个三级觉醒者，赵安宁不知所踪，大概率是提前跑路，宗长生回了内城，段民死了……”
“段民死了？！”叶凌脱口问道。
穆亦对她的反应有些诧异，但依旧回答道：“对，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死的？”叶凌追问。
穆亦按了按额头：“这么大的事，你们还不知道？也是，你们去了内城，回来之后又立刻出发去了荒野，没听到消息也是正常的。”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她说，“五天前，他被人发现死在了自己的家中，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口，周围也没有打斗的痕迹。”
“有人猜测是他对垃圾场一事的处置方式，惹了内城的某些人不满，所以被人灭了口，也有人猜测是什么厉害的异种溜进了城里，悄无声息地把他杀了，还有人猜可能是……”
“宗长生。”叶凌说道。
穆亦点点头，惊讶于她的敏锐：“对，还有人怀疑是宗长生。不，应该说大多数人都怀疑是宗长生。”
“首先，段民的异能十分厉害，虽然只是三级觉醒者，但真的打斗起来，拼一拼与二级觉醒者对抗也是没问题的，内城不会为了杀掉他一个人而派出高阶觉醒者。”
“其次，如果真的是某种厉害的异种，且不说它是如何通过城门进入内城的，单说内城这么多普通人它不去袭击，偏偏去找个最厉害的，而且杀了他之后没有吃掉他的尸体，这说不通。”
“最后，现场没有任何打斗痕迹，证明对方是他认识且信任的人，只有在这种人面前，他才会放下防备，被猝不及防地杀掉。”
“而且宗长生离开的时机太巧了。”穆亦叹道。
是啊，太巧了。叶凌在心里默默说道。
五天之前段民死在家中，隔天凌晨宗长生出现在了卫家——这其中还有一个可能。
赵安宁。
宗长生的异能是无效化，做不到不留痕迹地杀死段民，但精神系异能可以做到。
究竟赵安宁最初就在宗长生身上，还是舍弃了段民，重新选择了宗长生？
叶凌的手指动了动，顾虑到还在旁边的穆亦，忍着没有立刻给卫兰发去消息。
赵安宁，赵安宁，那个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个激起她强烈杀意的人，竟然到现在还活着。
简直像鬼一样。叶凌恨恨地想。
“还真是……世事无常。”她面无表情地说道。
穆亦又叹了一口气，将话题重新拉了回来：“总之……现在城中的三级觉醒者就只剩下了我一个。”
酒杯里的冰块慢慢融化，她的手指抚过杯壁上的水珠：“内城的支援遥遥无期，我想，他们大概是要放弃79号外城了。”
“那您呢？”白泽问，“他们都不在了，您为什么还不走？凭借您的本事，去哪里都能生存下去吧？”
一颗颗水珠顺着杯壁滑了下来，穆亦出神地看着它们落在桌上，形成了小小的一汪。
“我想再去看看老鬼，”她没有回答白泽的话，而是重新说回了之前的话题，“在一切结束之前，最后去看他一次。”
白泽垂下眼睛，许久之后，轻缓地点了点头。
“好，您可以去。”他说，“不过我还有几个问题。”
穆亦的眼睛因为他的话亮了一下：“你说。”
“第一，沙海公会的人，现在在哪里？”白泽问。
穆亦笑了笑：“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她张开手，掌心里还残留着杯壁上的水痕：“他们好歹跟了我一场，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送死。我顾不了别人，自己人总归还是要照顾几分的。”
“从兽潮之后，我就开始逐步疏散公会成员，现在他们要么在荒野上，要么……已经到了其他外城吧。”
“沙海公会，现在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