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弹射击训练暂时告一段落。一鸣感觉自己持枪的右手依旧有些微微颤抖，虎口处的刺痛感清晰传来，耳中也依旧残留着嗡嗡的耳鸣。
他走到二十五米外的靶位，将自己那张靶纸取了下来。触目所及，一片惨淡。偌大的靶纸上，只有寥寥七八个弹孔，其中大部分都分布在最外环的黑色区域，甚至有两个完全脱靶，只有一个，孤零零地嵌在最边缘的白色区域，仿佛在嘲笑他之前的努力。
而旁边，鲨鱼使用的那张靶纸，则形成了惨不忍睹的对比。所有的弹孔，几乎都密集地浓缩在代表最高环数的靶心那个小小的圆圈内，形成一个紧凑的、令人绝望的集群。
一股强烈的沮丧和自我怀疑，如同沉重的枷锁，瞬间笼罩了他。他之前所有的理论学习和组装练习，在这张惨淡的成绩单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不用摆出那副天塌下来的表情。”鲨鱼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后，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却罕见地没有斥责，“这里的每一个人，包括我，都是这么过来的。你以为阿民那小子，第一次摸枪就能指哪打哪，百发百中？”
听到哥哥的名字从鲨鱼口中再次说出，一鸣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找到共鸣的慰藉。
鲨鱼走到他身边，看着那张惨淡的靶纸，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的、几乎不存在的弧度：“他第一次进行实弹射击，紧张得手心全是汗，撞弹夹的时候手抖得厉害，差点没拿稳掉在地上。至于脱靶？哼，他前两个弹夹，三十发子弹，能有一发擦到靶纸边缘，都算他超常发挥。”
这个小小的、关于哥哥的“糗事”，像一阵温暖的风，吹散了一鸣心头的些许阴霾。原来，那样强大的哥哥，也曾有过如此笨拙的开始。
“枪感，”鲨鱼恢复了严肃，指了指他手中的枪，“需要大量的子弹，实打实地‘喂’出来。这是客观规律，没有捷径。一万发子弹，你才算刚刚入门。十万发，你才能称之为熟练。”
但紧接着，他的手指转向了自己的太阳穴：“但比手感更重要的，是这里。理解每一次射击的偏差是怎么造成的。是扣扳机太猛，破坏了瞄准线？是呼吸紊乱，导致枪口上下浮动？还是在击发瞬间，因为预期到的巨响和后坐，不自觉地眨动了眼睛？保持冷静，保持思考，分析每一次失败的原因。”
他的目光落在一鸣脸上，带着一丝审视：“你的理论知识掌握很快，善于分析和总结问题的根源，这是你区别于很多只会埋头苦练的莽夫的最大优势。把手感和肌肉记忆练上来，只是时间和弹药量的问题。但思考的习惯，能让你在更少的弹药和更短的时间内，走得更稳，更远。”
这番冷静、客观，甚至有些冷酷的分析，没有半点安慰的意味，却比任何空洞的鼓励都更让一鸣信服。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张布满“黑历史”的靶纸，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靶纸卷起，动作郑重，如同在收藏一件珍贵的物品。
“我会把它挂在床头，鲨鱼。”一鸣抬起头，眼神中的沮丧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沉静、更加坚定的光芒，“直到有一天，我能打出比你那张……更完美的成绩。”
鲨鱼看着少年眼中那簇重新燃起、并且更加旺盛的斗志火焰，几不可查地、幅度微小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