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们，你们有没有参加过那种——你明明累得像条死狗，恨不得立刻原地躺平睡他个三天三夜，却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换上最体面的衣服（如果那也算体面的话），站在聚光灯下（如果那几块发光石头算灯的话），接受一群大佬审视、同门羡慕嫉妒恨目光洗礼的“荣耀时刻”？
没错，我说的就是外门大比的颁奖典礼。
三天后，当我终于把体内那股虚浮的、随时可能造反的“气球灵力”勉强安抚下去，能自己走直线而不像醉汉时，颁奖的日子到了。
地点在主峰广场，那叫一个人山人海，锣鼓喧天……好吧，没有锣鼓，但各种传音议论、灵气波动混杂在一起，比锣鼓还热闹。广场中央搭起了一座高台，铺着青云纹的锦缎，高台上摆着几张气势十足的太师椅——那是给主持颁奖的长老们坐的。台下乌泱泱全是弟子，外门居多，内门也有不少来看热闹的，眼神各异，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即将上台领奖的幸运儿（或者说倒霉蛋）。
我穿着陈芸连夜帮我浆洗熨烫过的、唯一一件没有明显补丁的杂役灰袍（袖口被阿竹扯开线的地方被她用同色线细细缝好了），站在准备区，感觉浑身不自在。旁边站着另外几位闯入前八的师兄师姐，个个气息沉稳，法衣光鲜，神采飞扬。只有我，灰扑扑的，气息虽然不那么虚浮了，但跟“高手”两个字完全不搭边，活像是误入天鹅群的丑小鸭……不，是误入凤凰窝的土鸡。
“看，那就是林小凡！”
“就是他？炼气三层？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听说他最后那招邪门得很，连赵师兄的惊涛剑势都破了！”
“哼，旁门左道罢了，也不知道用了什么禁术或者宝物……”
“嘘！小声点，没看见器堂孙长老和戒律堂柳执事都往这边看吗？人家现在可是有靠山的！”
各种议论声如同蚊子般嗡嗡钻入耳朵。我尽量眼观鼻，鼻观心，心里疯狂吐槽：靠山？你们倒是来试试被这几个“靠山”轮流关爱、威逼利诱、当诱饵又当工具人的滋味啊！这福气给你们要不要啊！
“林师弟，紧张？”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我转头，是韩立师兄。他今天也换了一身干净的深蓝色法袍，衬得他身形挺拔了几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比平时柔和了一点。他居然也进了前八？哦对，我想起来了，他好像是以阵法困敌、稳扎稳打的方式晋级的，存在感不如我这种“邪门”打法强，但实力绝对扎实。
“有点。”我老实承认，“韩师兄，等会儿上去，需要注意什么吗？”
“少说话，多磕头。”韩立言简意赅，顿了顿，补充道，“奖励拿到手就收好，别当众查看，尤其别露出太高兴的样子。”
我：“……” 谢谢师兄，真是实用的生存指南。
就在这时，高台上一阵灵力波动，几道强大的气息降临。主持典礼的长老们来了！
当先一人，赫然是器堂孙长老！他今天穿了件暗红色绣着金色火焰纹的宽大袍服，红光满面，气势逼人，往太师椅上一坐，如同坐在自家炕头上的山大王。他目光如炬，扫过台下，在我身上特意停留了一瞬，嘴角扯出一个看似豪爽、实则让我心里咯噔一下的笑容。
接着是戒律堂的一位副堂主，面色严肃，不怒自威。然后……柳如丝竟然也来了！她依旧穿着那身慵懒的绛红长裙，外罩一层薄如蝉翼的烟纱，云鬓微松，一支碧玉簪斜插，明明坐在最靠边的位置，却硬生生把整个高台变成了她的个人舞台。她玉手托腮，笑吟吟地看着台下，目光流转间，不知道多少弟子心跳加速、面红耳赤。当她的视线与我交汇时，那笑容似乎深了一分，还极其细微地眨了下眼。
我赶紧低下头，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最后压轴出场的，是一道清冷如雪的身影。
苏沐清。
她没有穿繁杂的礼服，依旧是一身简约至极的白色剑袍，纤尘不染，黑发如瀑，只用一根素白银簪固定。她缓步走上高台，在孙长老旁边落座，脊背挺直如剑，清冷的眸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凡是被她目光触及的人，都不自觉地收敛了气息，挺直了腰板。整个喧闹的广场，因为她出现，竟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她也看到了我，目光停留的时间比其他人更短，但那种仿佛能洞穿一切、直指本质的锐利感，让我瞬间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放在冰天雪地里，从里到外透心凉。她几不可察地对我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大佬齐聚！压力x！
典礼由那位戒律堂副堂主主持，流程无非是总结大比、表彰先进、激励后进之类的套话。我听得昏昏欲睡，直到听到自己的名字。
“第四名，林小凡！上前领奖！”
我一个激灵，赶紧收敛心神，在其他弟子复杂的目光注视下，迈着尽量稳当的步伐走上高台。每一步都感觉有无数道目光钉在身上，尤其是高台上那几位大佬的注视，简直如芒在背。
走到台中央，对着几位长老躬身行礼。孙长老哈哈一笑，声如洪钟：“小子，干得不错！没给咱们器堂丢脸！” 这话说的，好像我已经是器堂的人了似的。
柳如丝则是掩嘴轻笑：“林师侄此番表现，着实令人惊喜呢。” 声音酥媚入骨，但我只感到后背发凉。
苏沐清没说话，只是将一方玉盒和一册卷轴，通过执事弟子递到了我面前。她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谢长老，谢执事，谢苏师姐。” 我双手接过，再次躬身。玉盒入手微凉，沉甸甸的，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卷轴则是记录奖励详情的凭证。
“灵源秘境，三日后开启，持令牌前往即可。好生把握。” 苏沐清清冷的声音响起，算是额外的叮嘱。
“是，弟子谨记。” 我连忙应道。
接着，又领到了一枚代表大比第四名的银色徽章，一块可以进入藏经阁特定区域参阅典籍三个月的通行玉牌，以及一个装着一万下品灵石和若干丹药的储物袋（这是额外嘉奖，不同于之前李菲菲给的那个）。贡献点已经自动划入身份玉牌，无需现场领取。
捧着这一堆“烫手山芋”，我晕乎乎地走下了高台。能清晰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追随着我手中的奖励，其中不乏灼热甚至贪婪的。韩立师兄说的对，财不露白，尤其是我这种看着就好欺负的。
颁奖继续，前三名的奖励更加丰厚，引发阵阵惊呼。但我已经没心思细听了，我只想快点结束，回到我那虽然破旧但相对安全的小屋。
好不容易熬到典礼结束，人群开始散去。我抱着奖励，低着头就想溜。
“林师侄，留步。” 一个温和却不容拒绝的声音叫住了我。
我回头，是孙长老。他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台下，正笑眯眯地看着我，身边还跟着一脸无奈的李菲菲。
“孙长老。” 我赶紧行礼。
“不必多礼。” 孙长老摆摆手，打量着我，目光在我怀里的玉盒上停留了一瞬，“秘境令牌拿到了？”
“拿到了。”
“嗯，灵源秘境是个好地方，机缘不少，但也有些风险。三日后，老夫让菲菲这丫头陪你一同前去，她正好也需要进去巩固一下筑基期的修为，顺便……照应你一二。”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意思很明显，要李菲菲“监视”兼“保护”我。
李菲菲在旁边偷偷翻了个白眼，但没反驳。
“这……多谢长老，多谢李师姐。” 我还能说什么？只能接受。
“另外，” 孙长老从袖中取出一枚赤红色的令牌，递给我，“这是器堂内库的通行凭证，凭此令，你可以去选取三样材料，或者请器堂弟子帮你炼制一件不超过中品灵器的法器。算是老夫对你此番为器堂挣回脸面的额外奖励。好好利用，莫要浪费。” 他说着，还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我手腕上李菲菲改造的护符。
这奖励可就大了！器堂内库的材料和定制中品灵器的机会！我心脏砰砰直跳，双手接过令牌：“弟子……感激不尽！定不负长老厚望！”
“哈哈哈，好好努力！老夫很看好你！” 孙长老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之大，差点把我刚稳固的灵力拍散，然后大笑着转身离去。
李菲菲走到我身边，低声道：“老头子是真下血本了。这令牌收好，别轻易示人。还有，三日后辰时，山门传送阵见，别迟到。” 说完，她也转身追孙长老去了。
我刚松了口气，准备继续溜，又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是传音：
“小家伙~收获颇丰嘛~”
柳如丝！她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身侧不远处，正倚在一根廊柱上，笑靥如花地看着我。周围路过的弟子仿佛都没注意到她，或者说，不敢注意到她。
“柳执事。” 我头皮发麻。
“不必紧张。” 柳如丝莲步轻移，走到我面前，一股幽香钻入鼻尖，“孙老头倒是大方。不过，他给的，是你应得的。姐姐我嘛……” 她伸出纤纤玉指，轻轻点了点我怀中的玉盒，“灵源秘境，可不止是修炼那么简单哦。姐姐交代的事情，别忘了~”
“弟子明白。” 我低声应道。
“明白就好。” 柳如丝凑近了些，吐气如兰，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说，“秘境之中，若有‘异常’感应，或者……遇到什么‘不该遇到’的人或事，记得用我给你的玉符。姐姐我，随时等着你的‘惊喜’哦~” 说完，她嫣然一笑，身影如同雾气般缓缓消散在原地。
我站在原地，抱着满怀的奖励，却感觉抱着一堆随时可能爆炸的雷火符。
“林师兄！” 清脆的喊声传来。
我抬头，看到陈芸和姜灵儿正从人群中挤过来。陈芸脸上带着欣喜和担忧交织的神情，姜灵儿则是一脸兴奋，手里还挥舞着一个……油纸包？
“林师兄！恭喜你！” 陈芸走到近前，看着我怀里东西，小声说，“师兄，这里人多眼杂，我们先回去再说吧？”
“嗯！” 我赶紧点头，求之不得。
姜灵儿把油纸包塞到我怀里：“林师兄！这是庆功宴！我特意让膳堂留的最好的灵兽腿！还有我新研制的‘福运绵绵糕’，吃了保证运气好！”
我看着油纸上渗出的油渍，再看看怀里珍贵的玉盒和卷轴，一时无言。陈芸哭笑不得，赶紧接过油纸包：“灵儿！别乱塞！沾到师兄的奖励上了！”
我们三人（主要是陈芸和我）护着一堆东西，匆匆离开广场，朝着杂役区我的小屋走去。一路上，依然能感受到不少窥探的视线，但比在广场上好了许多。
回到我那虽然修补过但依旧简陋的小屋，关上房门，激活了唐笑笑那里买的、已经升级过一次的隔音兼预警阵盘，我才真正松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师兄，你没事吧？脸色还是不太好。” 陈芸关切地递上一杯温水。
“没事，就是有点……撑得慌。” 我苦笑，指了指怀里和桌上的东西。精神上的，物质上的，还有人情债上的。
我把奖励一样样拿出来摆好。苏沐清给的玉盒打开，里面是一块温润的青色玉佩（静心凝神，辅助修炼），一瓶“筑基丹”（虽然我用不上，但价值连城），还有那枚进入灵源秘境的古朴令牌。卷轴上详细列出了十万贡献点、五千灵石、藏经阁通行权限等。银色徽章可以佩戴，有一定微弱的防护和身份标识作用。孙长老给的赤红令牌散发着淡淡的火气。柳如丝的黑色联络玉符静静躺在怀里。
再加上之前李菲菲给的储物袋里还没动用的东西，以及姜灵儿硬塞的灵兽腿和“福运绵绵糕”……
我面前的小破桌子，几乎被这些光晕流转、灵气盎然的东西堆满了。这画面，和我这四壁空空、屋顶还有个不明显补丁的小屋，形成了极其荒诞的对比。
“哇！发财了发财了！” 姜灵儿眼睛放光，盯着那颗筑基丹，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林师兄！这个你要是用不上，可以跟我换丹药哦！我让我爷爷给你炼最好的！”
陈芸则是拿起那块青色玉佩，感受了一下：“这玉佩的料子……是罕见的‘寒潭暖玉’，长期佩戴能温养经脉，平息心魔，对师兄你目前的状态很有好处。苏师姐……有心了。”
我拿起玉佩，触手温润，一丝清凉平和的气息顺着掌心流入，确实让有些躁动的灵力安分了不少。苏师姐看似冷漠，给的东西倒是实用又贴心。
“灵源秘境……” 我看着那枚古朴令牌，上面刻画着复杂的云纹，中心有一个小小的漩涡图案，“陈师妹，韩师兄，你们对这个秘境了解多少？”
陈芸想了想，道：“我只知道那是宗门最珍贵的几处秘境之一，平时只对筑基以上核心弟子或立下大功的弟子开放。里面灵气浓度是外界的十倍不止，而且据说蕴含一丝本源气息，对突破瓶颈、感悟功法有奇效。但具体里面什么样子，我也不清楚。”
韩立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他不知何时跟来了）：“灵源秘境，分三层。外层灵气浓郁，适合修炼，有少许低级灵材。中层有简单考验，灵气更精纯，偶有前人留下的感悟痕迹或残缺传承。内层……据说非金丹不得入，具体情形未知。秘境每次开启仅三日，时间流速与外界一致。进入后随机传送到外层某处，需自行探索。”
他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阵盘：“这个给你。简易的定位和预警阵盘，秘境中或许用得上。另外，孙长老让李菲菲陪你进去，未必全是坏事。她筑基初期修为，对中层区域应该比较熟悉，能省去你不少麻烦。但……也意味着你很难单独行动。”
我接过阵盘，感激道：“多谢韩师兄。” 孙长老和李师姐的意图，我自然也明白。既是保护，也是某种程度的控制，至少确保我在秘境中的动向在他们掌握之中。
“柳执事给你的任务，是探查？” 韩立直接问道。
我点点头，没有隐瞒：“让我留意是否有与幽冥渊或青萍古剑相关的特殊气息或印记。”
韩立沉默片刻：“小心。如果真有所发现，可能意味着秘境本身，或者曾经进入过秘境的人，与那些事情有牵扯。不要轻易触动，记录后立刻离开。”
我郑重记下。
“对了，阿竹……” 我看向陈芸和韩立，“有消息吗？”
陈芸摇摇头：“苏师姐那边还没传来确切消息，只说就在这几日。”
我心里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期待。等阿竹醒了，我这边的力量也能增强不少。
接下来，我们简单吃了点姜灵儿带来的“庆功宴”（灵兽腿味道确实不错，“福运绵绵糕”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甜到发齁又带着奇怪草药味的诡异口感），又商量了一下进入秘境前需要做的准备。
陈芸给了我一些她新培育的、效果更强的宁神花和几包特制的灵植粉末，说是在灵气浓郁环境可能有助于我稳定精神，感知细微波动。姜灵儿则留下一堆瓶瓶罐罐，标签写着“强效避瘴丹”、“疾风散”、“金刚丸（试用版）”等等，效果存疑，但心意感人。
韩立则告诉我，他因为伤势未完全复原，且要协助处理赵无量事件的后续（涉及一些阵法封印的检查），此次无法同行，让我自己多加小心。
送走他们后，小屋重新安静下来。
我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奖励，心中感慨万千。从穿越过来一个差点被王霸天欺负死的杂役，到现在手握重奖、被多方关注（算计）的外门大比第四，这条路走得可谓惊心动魄。
奖励很丰厚，但麻烦也更多了。器堂、戒律堂（柳如丝）、剑峰（苏沐清）……我就像走在几根钢丝交错的节点上，稍有不慎就会跌落。
还有那神秘的“幽冥宗”、“幽泉”，以及可能隐藏在秘境中的线索……
我拿起灵源秘境的令牌，触手冰凉。
三日后，新的挑战就要开始。
不管怎样，先把这些“烫手山芋”消化掉，努力提升实力，才是硬道理。
我将重要的东西分门别类收好，尤其是几块令牌和玉符，贴身存放。然后，拿起苏沐清给的青色玉佩，挂在脖子上，感受着那丝丝缕缕的清凉气息，缓缓进入调息状态。
路还长，麻烦还多。
但既然选择了（被迫）走上这条路，那就只能……继续往前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