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阁,密室之内。
姬珩正姿态悠闲地品着香茗,欣赏着面前那巨大的星盘。星盘之上,代表着探索队众人的光点,正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闪烁,明灭不定,充满了生命被碾碎前的悲鸣。
这是他预料之中的完美数据,是凡人在“天道”伟力面前必然的脆弱。
然而,就在他准备为这场精彩的“实验”再添一笔记录时,异变陡生。
星盘中心,那片代表着“心魔回响”大阵的血色光晕,其边缘地带,突兀地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持续不断的“涟漪”。
“嗯?”
姬珩放下茶杯,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他伸出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将那道涟漪的数据放大。这股能量的特征很奇怪,它不狂暴,不阴冷,更不混乱,反而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温润”的质感。
一旁的属下易先生也注意到了这丝异常,他躬身道:“主人,阵法似乎出现了一个微小的能量回流,性质不明,是否需要中断观测,进行排查?”
“不必惊慌。”姬珩分析了片刻数据后,嘴角的笑容重新浮现,甚至比之前更浓了几分,“这并非阵法故障。”
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欣赏,缓缓道:“这是某个意志坚韧的‘样本’,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他的精神核心正在被阵法碾碎,这是能量不兼容产生的排异反应。呵,看来,这支队伍里,还藏着一条意料之外的大鱼。”
他下意识地将目标锁定在了蔺惊弦,或是那个神秘的燕白露身上。毕竟,也只有这种等级的人物,才能在“心魔回响”的全力碾压下,激起这么一丝独特的浪花。
“挣扎得越厉害,崩溃时的数据才越有价值。”姬珩眼中闪过一丝属于学者的残忍,“既然他想挣扎,那我就帮他一把,让他崩溃得更华丽一些。”
说罢,他将修长的手掌按在了身旁那块一人高的黑曜石碎片上,缓缓注入了一丝自己的精神力。
他要做的,是远程加强“心魔回响”大阵的能量输出,他想看到的,是那条“大鱼”被彻底压垮、精神彻底崩碎的瞬间。
……
心魔大门前。
随着一股更强的能量洪流从遥远之处注入,整座石门上的血光猛地大盛!
正在“揉面”的顾休,猝不及防之下,只感觉手里的“面团”猛地变大、变沉了一倍。仿佛有个不讲理的伙夫,往他的面盆里,不由分说又倒了一大勺面粉和一大瓢凉水。
“搞什么啊……”他差点没稳住自己那股柔和的力道,不爽地撇了撇嘴,“还带中途加料的?不讲武德!”
这股新增的、更狂暴的能量,瞬间便再次激化了地上队友们的痛苦。他们刚刚平复一丝的呻吟声,又重新变得清晰可闻,甚至比之前更加凄厉。
“更吵了!”
顾休的脸彻底黑了下来。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做到一半的活儿被人打扰,特别是这种需要专注和手感的精细活。
他不再满足于小范围的“揉捏”,而是加大了归墟之力的输出。只见他双手大开大合,深吸一口气,用上了饭馆后厨里老师傅才会用的“揣面”劲道!他将那股新涌入的、更狂暴的能量,不由分说地强行按进了“面团”里,准备加速“活面”的整个过程。
而在遥远的观星阁,姬珩看到星盘上的涟
漪在自己增幅后,非但没有如预想中那样消失,反而变得更大、更规律了。
他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凝固了。
不对劲。
垂死挣扎的能量应该是混乱的、崩溃的、是无序的哀嚎。
可为什么……这股涟漪,却带上了一种奇特的“秩序感”?仿佛不是在挣扎,而是在……调音?
观星阁,姬珩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凝固了。
不对劲。
垂死挣扎的能量应该是混乱的、崩溃的、是无序的哀嚎。
可为什么……这股涟漪,却带上了一种奇特的“秩序感”?仿佛不是在挣扎,而是在……调音?
也就在他愣神的这短短一瞬,那被顾休的“揣面”手法强行按入“面团”的归墟之力,终于开始发酵。它如同一位不讲道理却手艺精湛的老面点师,蛮横地将整座心魔回响大阵的底层逻辑,揉成了自己想要的形状。
于是,所有深陷幻境之人的神国,开始大规模地出现乱码。
紫禁之巅,狂风呼啸。
蔺惊弦心若死灰,正准备迎接自己最敬爱的曾祖父苍九旻从背后递出的、那致命的一剑。这是他骄傲的终点,是他剑心的坟墓。
背叛的脚步声停在了身后。
然而,预想中的穿心剧痛并未到来。
他疑惑地等待着,却只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唉,”一道慈祥的叹息在他耳畔响起,“好孩子,看你这风尘仆仆的,在外面也不知道爱惜自己,肩膀上都落灰了。”
蔺惊弦:“?”
他僵硬地扭过头,只见那位本该吞噬他一切的曾祖父,正一脸心疼地举着……一根鸡毛掸子,仔仔细细地帮他掸去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尘。
那动作,轻柔、认真、一丝不苟,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关爱。
“一个人在江湖上闯荡,要照顾好自己啊。”苍九旻的幻影絮絮叨叨,“天冷了,记得加衣服,别老跟人置气,伤身体。”
“……”
蔺惊弦彻底懵了。
他感觉自己的道心,正在以一种比直接被刺穿还要荒谬、还要屈辱的方式,被反复碾压、来回践踏。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同一时刻,懒人武馆的厨房幻境中。
石敢当正跪在地上,沉浸在被师父否定、毕生所学皆是虚妄的无尽绝望中。
突然,那个背对着他、身影冷漠的师父幻影,缓缓转过身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抄起了灶台上的两口大铁锅。
在石敢当呆滞的目光中,幻影手腕一抖,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被他从灶膛中“颠”进了锅里。紧接着,一场匪夷所思的表演开始了。
幻影神情肃穆,步伐稳健,双手中的铁锅上下翻飞,走位飘忽不定,时而如龙抬头,时而如凤还巢。他颠的不是菜,而是两团在他掌中温顺如绵羊的烈火!
那姿态,那神韵,仿佛在演示某种失传已久的无上功法。
石敢当含着眼泪,看得痴了。
他猛地一拍大腿,泪水决堤而出,声音里却带着茅塞顿开的狂喜。
“我懂了!我懂了!师父……师父您是在告诉我‘火候’的真意啊!”
他喃喃道:“外放的火焰皆为虚妄,唯有掌控在手心里的,才是真正的道!弟子愚钝!弟子现在才明白啊!”
魔宗密室,业火焚身。
燕白露正被“是你害死了父母”的念头折磨得神魂俱裂。那灼烧着她父母幻影、也灼烧着她灵魂的熊熊业火,突然“噗”的一声,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
不,比冷水更离谱。
那紫黑色的业火,竟毫无征兆地变成了一场盛大而温暖的花瓣雨,五颜六色,缓缓飘落。
她那本该充满怨毒与诅咒的父母幻影,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茫然又羞涩的表情。然后,在纷纷扬扬的花瓣雨中,他们笨拙地、试探性地……跳起了四肢僵硬的华尔兹。
燕白露:“……”
她感觉自己酝酿到顶点的悲伤、悔恨与痛苦,像是被一个滑稽的巴掌狠狠拍了一下,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哭笑不得的荒诞感。
纯白的逻辑囚笼内,穆红袖的噩梦也在崩坏。
囚笼的墙壁不再是坚硬的实体,而是变成了qq弹弹的果冻。她刚刚一头撞上去,结果被“duang”的一声弹了回来,摔了个屁股蹲。
写着“1+1=3”的那面墙上,那个血红色的“3”,突然从墙上跳了下来,长出两条细长的腿,迈着欢快的步伐,在墙壁上跳起了节奏感十足的踢踏舞。
……
“嗯……嘿嘿……掸干净了……”
“师父……火……锅……”
“别……别跳了……”
现实中,心魔大门前,众人的表情变得无比古怪。蔺惊弦嘴角疯狂抽搐,石敢当脸上挂着泪痕却又带着一丝傻笑,燕白露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仿佛在极力憋着什么。他们痛苦的呻吟,渐渐变成了困惑的、颠三倒四的呓语。
顾休听着这变了调的新噪音,眉头皱得更深了。
“怎么还说上梦话了?没完了是吧?”
他决定加快进度,不能再这么慢悠悠地揉了。他深吸一口气,手上动作一变,不再满足于“揣面”。
只见他将那团已经被理顺的能量流,像叠军被一样,精准地对折,压实,再对折,再压实。他开始进行更高难度的“叠面”工序,要将“面团”内部残余的、所有不服帖的“气泡”(混乱逻辑)都彻底排出!
观星阁。
姬珩面前的星盘之上,数据流彻底疯了。
那原本规律的涟漪,在他加强阵法后,被顾休这一通“叠面”操作,瞬间炸成了一片由各种乱码、无意义符号、甚至还有“:)”、“:(”、“_(:3」∠)_”等颜文字组成的瀑布流。
他引以为傲的、足以洞悉人心的“天机演算系统”,此刻看起来就像一个中了病毒又被泼了墨水的账本。
“不可能……”姬珩喃喃自语,脸色第一次变得有些苍白。他试图从这片数据的垃圾场里,解读出哪怕一丝有用的信息,却发现这些符号的出现毫无规律、毫无逻辑,仿佛是一个疯子在酩酊大醉后的随手涂鸦。
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那引以为傲、算尽天下的智慧和布局,在面对某种完全不同维度的“规则”时,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大门前,顾休已经完成了一次完美的“三叠三揉”。
他满意地感觉到,手底下这团能量“面团”,已经变得无比光滑、筋道,充满了完美的弹性。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差不多了,面活好了,可以准备拉了。”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远在观星阁的姬珩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彻底失控的感觉。他双目赤红,不惜耗损本源,强行将自己的一缕神识探入阵法核心。
他要亲眼看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