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利车停在陆家老宅青石板路尽头时,林薇握着车门把手的手指轻轻收紧。陆承烨注意到她的紧张,覆上她的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真皮手套传来:“别怕,有我。”他为她拉开车门,目光扫过门廊处等候的管家,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按常理,爷爷从不屑于如此“隆重”地迎接他。
书房的雕花木门被推开的瞬间,沉闷的核桃摩擦声率先传来。陆振寰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指节分明的手转动着一对包浆厚重的核桃,余光都未分给进门的两人。陆明远夫妇坐在左侧沙发上,二婶指尖的翡翠镯子在光下晃出刺眼的光,见林薇进来,故意嗤笑一声:“承烨,你可真把‘薇光咨询’的林总请来了?我们还以为是哪个不入流的网红,敢在颁奖礼上抢陆家的风头。”
林薇刚要开口,陆承烨已揽住她的肩,往前半步将她护在身侧:“二婶说话注意分寸。薇薇是我的未婚妻,也是行业认可的危机公关专家,不是你口中的‘网红’。”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嘉格总裁独有的威压,“爷爷召我们来,是谈事情的,不是听人嚼舌根的。”
“放肆!”陆振寰手中的核桃猛地磕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在长辈面前,轮得到你教训你二婶?”他终于抬眼,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先落在陆承烨身上,再缓缓移到林薇脸上,“林小姐,听说你创立的薇光咨询,三年营收破亿?”
林薇上前一步,从陆承烨身后走出,脊背挺得笔直:“回爷爷的话,薇光咨询去年营收1.2亿,其中80%来自新能源、芯片等科技领域的危机公关项目,与嘉格公关的业务重合度不足5%。”她刻意强调“业务边界”,目光坦荡,“这些数据在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均可查询,绝非靠‘陆总爱人’的身份所得。”
“查询?谁有空查那些冰冷的数字?”陆明远扶了扶金丝眼镜,语气阴阳怪气,“大众只知道,你六年前是嘉格的普通项目助理,现在是陆总的未婚妻,薇光咨询的创始人。这‘三级跳’的速度,比坐火箭还快。”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打印纸,摔在茶几上,“这是网上疯传的‘合约’照片,你敢说这不是你签的?”
林薇低头看向那张纸——正是被裁剪过的星晖项目责任状。她弯腰拿起,指尖拂过“项目责任”被刻意抹去的痕迹,忽然笑了:“陆二叔既然有闲心找这个,怎么不把完整的合约找出来?”她从随身手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摊在茶几中央,“这是当年星晖项目的完整责任状,甲方是嘉格公关,乙方是我个人,合作内容是主导星晖App的舆情风险管控。下面还有第三方审计机构的签章,证明我当年完成的KpI达标率是120%。”
书房里陷入短暂的寂静。三爷爷拄着拐杖,弯腰仔细看了看合约,沙哑着嗓子问:“既然是正规合作,为什么网上会传成‘利益交换’?”
“因为有人故意引导舆论。”陆承烨接过话头,调出手机里的舆情分析报告,“周谨查到,最早发布‘合约照片’的账号,Ip地址与陆明宇堂弟的助理重合。去年嘉格海外并购,陆明宇试图插手被我拒绝,他这是借题发挥,想搅乱嘉格和薇光的合作。”
“你胡说!”陆明远猛地站起身,“我什么时候——”
“是不是胡说,爷爷一查便知。”陆承烨打断他,目光转向主位,“但今天我更想说明的是,薇薇的能力,从来不需要靠陆家背书。当年星晖项目濒临崩盘,是她连续一周住在公司,手绘出17版舆情应对方案;薇光咨询能拿下芯片企业的订单,是她带着团队在实验室待了半个月,吃透了芯片制造的专业术语,才写出让技术专家都认可的公关稿。”
他走到林薇身边,与她并肩而立,手指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让他心头一暖,求婚的念头在此刻愈发清晰而迫切。他早就在保险柜里藏好了那枚海蓝宝戒指,是母亲的遗物,他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却没料到这份承诺要先在家族的审视下淬炼。“爷爷总说,陆家的掌舵人需要能共担风雨的伙伴。”他握紧了她的手,指尖微微用力,像是在确认这份联结,“薇薇不是依附我的藤蔓,是能和我一起站在风口的木棉。当年我接手嘉格时,面对的是比现在更乱的局面,是她陪我熬过最难的日子。现在她被质疑,我不可能让她独自面对。”
“够了!”陆振寰再次开口,这次声音里多了几分复杂,“承烨,你以为我召你们来,是为了听你替她辩解?”他看向林薇,眼神锐利如刀,“我问你,如果你不是‘陆承烨的未婚妻’,只是林薇,你敢接下陆氏的烂摊子吗?”
林薇一怔,随即明白老人的用意。她抬眼迎上陆振寰的目光,语气坚定:“爷爷说的是‘华裳纺织’?”她昨天特意查过陆氏旗下的亏损企业,华裳纺织连续三年亏损,管理层全是陆家远亲,盘根错节难以撼动。
“看来你做过功课。”陆振寰点头,将一份厚厚的资料扔到她面前,“三个月,我要华裳纺织拿出切实可行的改革方案,并且让第一阶段的库存周转效率提升30%。做到了,陆家上下没人再敢质疑你的身份;做不到,”他顿了顿,“你就主动离开承烨,薇光咨询也别想再沾陆氏的半点资源。”
“爷爷!”陆承烨怒声反驳,“华裳的问题不是三个月能解决的!那些老员工连集团派去的职业经理人都敢架空,薇薇一个外行——”
“我接。”林薇按住陆承烨的手臂,声音清晰而沉稳,“但我有三个条件。”
陆振寰挑眉:“你说。”
“第一,我要华裳纺织的人事任免权,除了财务总监由集团委派,其他管理层我有权调整;第二,给我调配嘉格公关的数据分析团队,我需要用舆情思维重构华裳的品牌定位;第三,”她看向陆明远,“陆二叔需承诺,不得干涉华裳的任何事务,包括向老员工通风报信。”
陆明远脸色铁青:“你凭什么命令我?”
“就凭你想借舆论搞垮嘉格。”林薇拿出手机,播放一段录音——是昨天匿名“星晖旧部”发来的,内容是陆明宇嘱咐助理“把合约照片发出去,越模糊越好”。“如果二叔不答应,我不介意把这段录音交给爷爷,顺便查查你去年在海外并购中,收了竞争对手多少好处。”
陆振寰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冷冷看向陆明远:“你敢背着我搞小动作?”
陆明远吓得腿一软,连忙摆手:“爸,我没有——”
“别叫我爸!”陆振寰打断他,转头对林薇说,“你的三个条件,我答应。但我提醒你,华裳的那些老油条,可比网上的喷子难对付百倍。”
林薇拿起华裳的资料夹,指尖划过封面的企业LoGo:“爷爷放心,我最擅长的,就是把‘烂摊子’变成‘成绩单’。”她转头看向陆承烨,两人目光交汇,他眼中的担忧已化作骄傲,无声地用口型说“我信你”——一如当年她接手星晖项目时,他给予的信任。
走出书房时,陆承烨紧紧握着她的手,掌心的汗意泄露了他的情绪——既有对她接手重任的心疼,更有对这份并肩情谊的珍视,他暗下决心,等华裳的难关过去,一定要在最安静的地方,把那枚戒指郑重地戴在她手上。“华裳的事,我让周谨把嘉格最资深的行业分析师调给你。晚上我们一起研究资料,就像当年做星晖项目那样。”
林薇点头,忽然笑了:“你还记得当年我为了做星晖的方案,在公司沙发上睡了一周吗?现在可不能让我再睡沙发了。”
陆承烨也笑了,弯腰将她打横抱起,鼻腔里萦绕着她发间淡淡的栀子花香,求婚的话语几乎要冲口而出。但他忍住了,他想给她的不是仓促的承诺,而是稳当的未来。“现在给你准备的是主卧的大床。走,回家研究‘新战场’。”
阳光透过老宅的梧桐叶,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书房内,陆振寰看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手中的核桃再次转动起来,这一次,声响里少了几分威压,多了几分期许。而暗处,陆明远盯着林薇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阴狠——他绝不会让这个女人,毁了他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