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坚信，天道皇榜因寻仙而现，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李斯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转身不语。
嬴白静立一旁，心中却悄然泛起波澜。
此人出身寒微，却步步登高，从昔日吕不韦门下一介策士，竟成今日大秦右相。
手腕之深，眼光之准，令人叹服。
相较之下，徐福不过是在虚无缥缈中捞取幻影之人。要与李斯抗衡，实难匹敌。
李斯方才所言，表面平和，实则锋芒暗藏——天道皇榜之事，与东方方士并无干系。既然如此，那些以寻仙为名耗费的国帑，也该到了收束之时。
多年来，徐福等人借嬴政渴求长生之机，耗尽巨资远航东海。
钱去了何处？李斯心知肚明。
只是帝王执念太深，无人敢谏。
如今不同。
帝国位列榜单第二，嬴政寿延九十载。虽非永生，却已无近忧。
人心一旦松动，便是进言良机。
李斯捕捉到了那一丝微妙的变化。
他不再看徐福一眼，整衣拱手，面向嬴政：“陛下，国库日渐枯竭。北疆需兵卒镇守，西陲待征伐，岭南大军亦将调动，每一项皆需粮秣如雨。臣请裁减东海寻仙之费，转补军需。”
字字如针，直抵帝王心绪。
徐福急切张口，却终究无法反驳。
风停云止，嬴政沉默良久，终是缓缓点头。
嬴政心中所念，唯有那天道皇榜上列出的十国格局。
大秦若动，必争首位。
那什么孔雀王朝，在他眼中不过是待踏之土。
要让西域诸邦明白，何为大秦之威，何为锐士之锋！
“允！”嬴政轻颔其首，声如金石，“令岭南军团即刻北上陇西，深秋将至，朕要挥师击破大月氏，使其从地图之上彻底消失。”
徐福闻言，面色瞬间惨白如纸。
李斯却已再度洞悉帝王心意，抢先开口，言之所及，正中圣心。
嬴白静立一旁，注视着这位右相的从容姿态，心中暗叹手段非凡。
“天道皇榜，凡登者皆得无边气运！”
“天道皇榜第三榜！”
“十日后，帝国最强兵团榜即将开启。有缘者纵隔万里亦可见之，无缘者近在咫尺亦不可得见！”
当最后一行古篆浮现于虚空之时，徐福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本还想进言，请求继续拨款东海寻仙之事，并劝秦皇勿离海岸，以免错过天机。
可如今榜文已明：只要与榜有缘，无论身在何方，皆可视榜。
反之，纵使伸手可触，也如盲人观火，徒劳无功。
此时若再言“非守东海不能窥天道”，岂非自扇其面？
李斯唇角微扬，笑意极淡，胜负之势，已然分明。
嬴白抬眼，望向空中那一列列飞扬遒劲的古老文字。
他记得前两次榜单显现的规律。
首次现世，名为“帝国榜单”，罗列天下十大强国。
第二次降临时，则题为“大秦排行榜”，而非原先猜测的神器名录。
而今第三次降临，开篇赫然又是“帝国”二字。
若他所料不差，此次排行，将是全球兵团之争。
我靠……
这还没完没了了？
上次那个“大秦神器榜”已经把自己扯了出去。
好歹还能搪塞一句“神荼乃荒野所得”，别人总没法深究。
可这次要是自己暗中打造多年、藏于地底的铁军上榜，该如何解释？
尤其是面对父皇……
难不成直言：“儿臣是打算等您百年之后起兵用的？”
嬴白一阵头疼，这天道榜单，莫非专门冲着他来的？
但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天道运转，岂由他左右。
此刻他唯一盼望的，就是那些埋在咸阳周边的兵马，千万别挤进前十才好。
不过转念一想，若真能看见世界各大传奇军团交锋对决……
嬴白心头竟泛起一丝隐隐的期待。
大秦的铁血精兵，匈奴的天罚之骑，马其顿的钢铁长矛阵列，罗马帝国纵横欧陆的军团方阵，还有那传说中以三百人名震天下的斯八达勇士……
当这些曾横扫四方、令敌胆寒的军队在命运中交汇，战场必将燃起前所未有的烈焰。
而世人所传温泉关那一战，三百斯八达人能否再挡住大秦如潮般的铁甲洪流，尚未可知。
……
“砰！”
“砰！”
“滚出去！全都给我滚！”
琅琊行宫侧殿，怒吼声接连炸响，夹杂着器物碎裂的刺耳声响。
一名名侍女与宦官面色发青，脚步踉跄地从殿中逃出，连头都不敢回。
殿内，咆哮仍不停歇。
“嬴白，你记着，我绝不会放过你！总有一天我要让你跪在我脚下！”
“我恨啊！我恨啊！”
怒吼之间，剑光闪动，柱子被劈出深深裂痕，案几碎成数块，帷帐翻飞，如同风暴过境。
众人仓皇逃离之时，却有一人逆人流而入，缓步走向殿门。
沿途之人纷纷驻足，躬身行礼：“见过赵大人。”
赵高微微颔首，低声问道：“公子可还在殿中？”
一名宦官颤声道：“回……回大人，公子自归来后便大发雷霆，至今未停。”
“知道了。”赵高淡然应了一声，抬手示意，“你们都退下吧，没有召唤，谁也不准靠近。”
众人如蒙大赦，急忙告退，身影迅速消失在长廊尽头。
殿中狼藉不堪。胡亥跌坐在地，手中紧握承影剑，剑锋裸露，寒光凛冽。
柱上刀痕纵横，桌椅倾倒，衣物散落一地，他的发冠早已歪斜，黑发披散额前。
他的双眼中，不是愤怒，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渴望。
“神荼……只能属于我……那个孽种凭什么拥有它？唯有我才配驾驭魔道之躯，掌握镇魔九弑！”
脑海中再次浮现昨日景象——嬴白从蜃楼跃下的身影，身后升起百丈虚影，似神似魔，震慑天地。
每想一次，胡亥的心便扭曲一分，眼底的贪欲愈发浓烈。
“公子。”
低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胡亥猛然抬头，看见赵高立于门前，身形未动，眼神却骤然亮起。
他一把撑地站起，冲上前去，紧紧抓住赵高的手臂。
“老师！您来得正好！求您助我！一定要帮我夺回神荼！只要我手握神荼，便可为父皇扫平六国余孽，拓万里疆土！若他日我登帝位，必封您为丞相，执掌朝纲，权倾天下！”
赵高嘴角微扬，轻轻拍了拍胡亥的手背。
“莫急，莫急。大事如棋，一步错，满盘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