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流光，忽而已是五年。
这五年的光阴，像是被夜国永恒的薄暮拉长，过得缓慢而又静谧。
我带着瑞宁，在夜国京城郊外寻了一处清幽之地，买了座小巧精致的院落，取名“梦挽苑”。
这里没有魔界的喧嚣，也无修仙界的纷扰，只有漫山遍野的霜白雪松，和我们母子二人相伴的宁静时光。
夜国的天幕永远是深邃的墨蓝，今夜，我便带着瑞宁，站在“梦挽苑”后山最高的崖顶，一同观赏这世间罕见的奇景。
“娘亲……”
一只温软的小手紧紧攥住了我的衣角，瑞宁仰着头，那张愈发肖似空妄的脸庞上，一双清澈的眼眸里倒映着漫天流转的瑰丽色彩。
“这就是夜国的极光吗？好漂亮啊！”
他的小脸因兴奋而泛着健康的红晕，声音里满是孩童纯粹的惊叹。
这五年，我带他看遍了夜国的美景，从冰封的镜湖到会唱歌的雪谷，可没有一处，能像这变幻莫测的极光，让他如此着迷。
那光带如巨大的绸缎，在天际舒展、飘荡，时而是翡翠般的绿，时而又染上霞光似的紫粉，流光溢彩，如梦似幻。
瑞宁看得痴了，小嘴微张，久久没有言语。
然而，那份极致的喜悦过后，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悄然爬上他稚嫩的眉梢。
他攥着我衣角的手紧了紧，轻声呢喃。
“要是爹爹也能和我们一起看就好了。”
我的心，被这句轻语触动，微微一颤。
我垂眸看着他，夜风拂起他柔软的发丝，那双眼睛里的光彩，因思念而黯淡了半分。
“可是你爹爹不喜欢来呀！”
我故作轻松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复杂情绪。
是不满？是埋怨？或许，只是一种被时光沉淀下来的无奈。
“为什么呀？”
瑞宁果然扁了扁嘴，转过头来，眼中满是纯粹的疑惑。
“是夜国不好玩吗？”
他用小巧的靴尖踢了踢脚下的石子，那上面覆着一层薄薄的冰霜。
随即，他又抬起头，那双大眼睛在极光下亮晶晶的，仿佛盛满了星辰。
“娘亲，下次我们带爹爹一起来好不好？我想和爹爹一起看这么好看的极光。”
他将两只小手攥成拳头，举在胸前，满脸都是期待。
“我还可以给爹爹讲我在这里看到的好玩的事情！”
看着他认真的模样，我心中那片被刻意压制的柔软角落，彻底塌陷了。
这五年，空妄以宗门事务繁忙为由，未曾踏足夜国一步。
是我赌气也好，是想给他和我自己一些空间也罢，我带着瑞宁来了这里。
我以为，没有他，我与瑞宁也能过得很好。
可我忘了，血脉的牵绊，是任何距离都无法斩断的。
“他忙呗！”
我伸手将他揽入怀中，用自己的披风裹住他小小的身子，抵御山顶的寒风。
瑞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像个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
“爹爹好辛苦.……”
他的懂事让我有些心疼。
然而，孩子的愁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忽然挣脱我的怀抱，指着天空中的极光，眼睛一亮，兴奋地大喊。
“娘亲，你看！极光好像变成了一只大蝴蝶！”
他拉着我的衣袖，开心地跳了起来。
“那边又像一只小兔子！娘亲你快看看呀！”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用小手在空中笨拙地比划着极光的形状，快乐得像一只真正的小兔子。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那流光确实在天幕上勾勒出奇妙的形态，栩栩如生。
我的心，也随着他的笑声轻快起来。
或许，这就是我选择留在这里的原因，远离那些纷争，守护这份纯粹的快乐。
“嗯！是很漂亮，”
我看着儿子被极光照亮的侧脸，心中微动，声音也不自觉地温柔下来。
“之前就跟你爹爹说过，我想来看，但是你爹爹不来，所以这次我就自己带你来了。”
瑞宁听到我提起往事，小小的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认真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
片刻后，他抬起头，语气坚定地说。
“娘亲，等我长大了，我就带爹爹来！”
他握紧小拳头，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仿佛已经是个能够承担责任的大人了。
“我会告诉爹爹，夜国的极光超级好看，比他在虚空宗看到的任何景色都好看！”
说完，他又歪着头看我，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娘亲，你说爹爹会不会喜欢这里的极光呀？”
“不知道，”
我摇了摇头。
“如果他来夜国找我们了，你再带他过来也可以呀！”
“好呀好呀！”
瑞宁的眼睛顿时亮得惊人，在原地开心地蹦跶了几下。
可随即，他又安静下来，仰着头看我，眼中满是纯粹的期待。
“娘亲，那爹爹什么时候会来找我们呢？”
他将小手背在身后，来回踢着地上的落叶，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委屈的嘟囔。
“我好想爹爹了，虽然娘亲陪我玩也很开心，但是有爹爹一起就更开心了。”
他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换上了灿烂的笑容，仿佛想用笑容来掩盖自己的失落。
“娘亲，你说爹爹是不是也在想我们呀？”
这个问题，像一根细细的针，轻轻扎在我心上。
五年了，那个男人，他真的会想我们吗？还是说，他早已习惯了没有我们的清净日子，重归他那无悲无喜的佛子之境?
我看着瑞宁那双酷似空妄，却比他多了太多情绪与期盼的眼睛，终究不忍让他失望。
我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却很确定。“应该是。”
“我就知道爹爹也想我们！”
瑞宁立刻开心地笑了起来，笑声清脆悦耳，在寂静的山谷间回荡。
他抬头看着天空中变幻莫测的极光，小脑袋里似乎总有无穷无尽的想法。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对我兴致勃勃地说。
“娘亲，要不我们给爹爹写信吧！”
他一边说，一边用小手比划着写信的动作，热情高涨。
“我要告诉爹爹极光有多好看，还要告诉他我在这里很听话，让他快点来夜国找我们！娘亲，你说好不好呀？”
看着他雀跃的样子，我失笑道。
“儿子，你还不会用传讯符吗？”
“传讯符呀……”
瑞宁闻言，比划的动作停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但他的眼睛很快又亮了起来，充满了对新奇事物的渴望。
“我会一点！但是不太熟练。”
他将双手背在身后，踮起脚尖又放下，语气里带着几分期待和些许紧张地看着我。
“娘亲，要不你教我好不好？这样我就可以自己给爹爹传讯啦！我要亲自告诉爹爹，我和娘亲都想他了，让他快点来夜国和我们一起看极光！”
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盛满了对知识的渴望，更盛满了对父亲的浓浓思念。
我的心彻底软了。
也罢，五年了，是该让他知道，我们在这里，在等他。
我抬起手，在清冷的空气中轻轻划过。
随着我指尖的移动，一点点金色的灵力光尘汇聚而来，在墨蓝色的夜幕下，勾勒出一个繁复而玄奥的符文。
那符文仿佛拥有生命，在空中缓缓旋转，散发着柔和而温暖的光芒，将我们母子二人的脸庞都映照得一片明亮。
我将对空妄那份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思念，将瑞宁这五年来纯粹的孺慕之情，尽数灌注其中。
这道传讯符，不仅仅是一则消息，更是一份跨越千山万水的牵挂。
符文最终成型，化作一只金色的蝴蝶，在我指尖停驻片刻，随即振翅而起，穿透夜幕，消失在天际的尽头。
★★★
虚空宗，后山，禅院。
空气里弥漫着冷冽的檀香，一如这禅院的主人，清冷，自持，不染尘埃。
空妄盘坐于蒲团之上，金红的袈裟铺陈在地，宛如一朵盛开的红莲。
他双目紧闭，周身佛光平和，气息悠长，仿佛已与这方天地融为一体。
这五年来，他便是如此度过的。
白日里处理宗门事务，教导弟子，夜晚则在此处枯坐参禅，心如古井，波澜不惊。
他放任她带着他们的孩子远赴夜国，是他给她的自由，也是他对自己的一场修行。
他要勘破的，不仅仅是佛法，更是那因她而起的，汹涌的占有欲。
他以为，距离和时间，能让那份刻骨的欲望沉淀，化为更深沉的守护。
然而，就在此刻，禅院静谧的空气中，一丝不属于此地的气息突兀地闯了进来。
空妄那长而密的睫毛微微一颤，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一点穿越空间而来的金色光芒。
一只金色的蝴蝶，轻盈地飞入禅院，最终悬停在他的面前。
是她的传讯符。
空妄伸出手，那只金蝶温顺地落在了他的掌心，化作一道光晕，融入他的神识。
首先响起的，是一个清脆又带着些许奶声奶气的童音。
“爹爹，我是瑞宁！你什么时候来夜国找我们呀？我好想你……...娘亲说你很忙，但是夜国的极光真的好漂亮，像蝴蝶，还像小兔子！你快点来，我带你去看呀！我跟娘亲，都想你了.....”
孩童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温热的石子，投入他那早已冰封的心湖，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紧接着，他感受到了另一股熟悉的气息，没有言语，却比任何话语都更加清晰。
那是她的气息，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期盼与….思念。
......想他了。
这三个字，是瑞宁说的，却仿佛也是她说的。
空妄的呼吸，乱了一瞬。
五年的枯坐，五年的克制，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掌心的佛珠，因为主人瞬间失控的力道，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轻响。
那张神只般无悲无喜的俊容上，冰层寸寸碎裂。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压抑了五年的汹涌情感，如同被唤醒的巨兽，瞬间席卷了他全部的神思。
他想起五年前那个夜晚，她在他怀中羞赧的模样，想起她身上独特的冷香，想起她亲吻瑞宁时那份独有的温柔。
他放她离开，是以为自己能忍受。
可他错了。
这五年来，他看似在参禅，实则每一刻，神识都有一缕牵挂在夜国的方向。
他知道她们在“梦挽苑”，知道瑞宁长高了多少，知道她又找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
他像一个躲在暗处的影子，窥视着属于自己的珍宝，却强迫自己不去触碰。
而现在，他的珍宝在呼唤他。
空妄缓缓抬眼，望向夜国所在的方向，那双漆黑的瞳仁深处，燃起了偏执而灼热的火焰。
他不再想忍了。
★★★
“哇，娘亲好厉害!”
瑞宁崇拜的惊叹声将我的思绪拉回。
他正紧紧盯着我刚才画符的位置，眼中满是闪亮的星星，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奇迹。
他迫不及待地伸出自己的小手，拉着我的衣袖摇晃着，央求道。
“娘亲，快教我快教我！我也想画传讯符给爹爹！”
不等我回答，他已经一脸认真地看着我，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在空中比划起来，努力模仿着我刚才的动作，嘴里还念念有词。
“是不是这样画呀？”
他歪着头，专注地在空中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图案，神情专注极了。
“娘亲你看我画得对不对？”
我看着瑞宁那笨拙却无比认真的模样，心头一暖，笑着握住了他的小手，引导着他在空中画下第一个正确的符文笔画。
我将灵力凝于指尖，如同一支无形的笔，牵引着他，在冰凉的夜色中勾勒出金色的轨迹。
“嗯！”
瑞宁重重地点了点头，似乎从我的引导中找到了诀窍，小脸上满是受到鼓舞的兴奋。
“多画几次就熟练了。”
我松开手，含笑看着他。
他立刻像得了什么宝贝玩具一般，兴致勃勃地在空中反复练习起来。
小小的手臂挥舞着，一次比一次流畅，那金色的符文也从最初的歪歪扭扭，逐渐变得有模有样。
“好！”
他为自己的进步欢呼一声，神情越发专注认真。
“我一定要快点学会，这样就能经常给爹爹传讯了!”
练了好一会儿，他才停下来，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我，闪烁着孩童最纯粹的期待光芒。
他将小手握成拳头放在胸前，仿佛在许下一个天大的心愿。
“娘亲，你说爹爹收到我们的传讯符，会不会马上就来夜国找我们呀？”
我被他那副小大人似的期待模样逗笑了，忍不住轻声调侃。
“谁知道呢？这才多久没见，你就这么想爹爹了？”
他立刻放下小手，小嘴一撅，语气里满是理直气壮的撒娇。
“当然想爹爹啦！”
他仰起头，那双酷似空妄的眼眸此刻湿漉漉地望着我。
“都已经好些日子没见到爹爹了，我想让爹爹抱抱我，给我讲故事，还想和爹爹一起跟娘亲学画传讯符！”
说着，他又煞有介事地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小脸上写满了委屈和思念，随即又把矛头指向我。
“娘亲你不想爹爹吗？”
这个问题像一根细细的针，轻轻扎在我心上，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酸麻。
想吗？自然是想的。
尤其是在这样万籁俱寂、只有极光与繁星作伴的夜晚，那道清冷孤高的身影总会不期然地闯入脑海。
可如今为人母的沉静，让我将这份思念压抑得很好。
我弯腰将他小小的身子抱进怀里，让他温热的脸颊贴着我的颈窝。
“想，”我坦然承认，声音却很轻。
“但是娘是大人了，能控制了。”
“哦......”
瑞宁乖乖地搂住我的脖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大人可以控制，那我长大了也要像娘亲一样，能控制自己不想爹爹…...”
话虽这么说，他小脸上却流露出浓浓的不舍，随即又把脑袋埋进我怀里，闷闷地蹭了蹭。
“可是现在我还是好想爹爹呀，娘亲，我们再给爹爹传个讯吧，问问他到底什么时候来。”
他再次抬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我，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兽。
看着他这副模样，我的心软成一片。
我捏了捏他的小脸蛋，说：“你自己试试。”
“好！”
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被点燃的星辰。
他立刻从我怀里跳下来，在雪地上站得笔直，还像模像样地深吸了一口气，神情变得无比专注。
“我试试！”
他抬起稚嫩的小手，在空中认真地比划着传讯符的图案。
虽然动作还有些生硬，但每一笔都画得极其仔细，金色的灵力随着他的指尖流淌，在深蓝的夜幕下构成一个完整的符文。
“娘亲你看，我这样对不对？”
画完后,他紧张地看着我，又看了看悬浮在空中、散发着微光的符文，小手下意识地攥成了拳头。
“然后…...然后是不是只要心里想着爹爹，把想说的话传出去就可以啦？”
“嗯！”我给予他肯定的鼓励。
他立刻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小嘴也抿得紧紧的，显然是学着我的样子，在用神识将自己的思念与话语注入那道符文之中。
半晌后，他猛地睁开眼，兴奋地看向我，声音清脆响亮。
“娘亲，我好像成功了！”
话音刚落，那道金色的符文便光芒大盛，化作一道流光，“咻”地一声刺破夜空，朝着遥远的天际飞去，瞬间消失在视线尽头。
也就在这一刻，远处天边突然划过一道更为璀璨的金光，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直奔我们而来。
“娘亲你看，那是不是爹爹的回信！”
瑞宁激动地跳了起来，小手紧紧抓住我的衣角，全身都因为兴奋而微微发抖。
我含笑看着那道熟悉的光芒，心中也泛起一丝涟漪。“嗯！”
金光在我们面前骤然停下，温和地散去光华，化作一张薄薄的信纸，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瑞宁迫不及待地伸出双手接住，宝贝似的展开。
“娘亲快和我一起看！”
他拉着我，小脑袋凑过来，逐字逐句地辨认着信上的字。
可当他看完，那张兴奋的小脸却垮了下来，小嘴也失望地瘪了瘪。
“爹爹说他处理完宗门事务就来……可我还是好想他现在就来呀。”
他将信纸递给我，仰起挂着失落的小脸。
“娘亲，爹爹有没有说多久能处理完呀？”
我接过信纸，上面是空妄那风骨天成的字迹，只有简短的四个字：稍后便至。
我安抚地摸了摸瑞宁的头。
“应该很快吧！咱们看完这一轮极光回去。等他来找我们就好啦！”
“好吧……”
瑞宁有些恹恹地应了一声，抬头望向天际。
绚烂的极光如流动的绸缎，在他清澈的眼眸中投下斑斓的光影。
他忽然转过身，一头扎进我怀里，紧紧抱住我。
“娘亲，那在爹爹来之前，你要多抱抱我哦！”
他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一丝依赖，又往我怀里钻了钻，仿佛要汲取所有的温暖。
“我要把爹爹不在的时候那份拥抱也补上，等爹爹来了，我就和娘亲一起抱他！娘亲你说好不好呀?”
我的心被他这番话彻底融化，将他稳稳地抱在怀中，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
“好！”
我又忍不住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脸蛋，手感一如既往的好。
★★★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虚空宗，藏经阁内。
檀香袅袅，青灯古佛。
空妄垂着眼，手指捻过一页泛黄的古籍。
就在这时，他捻着书页的指尖忽地一顿，心头莫名一动。
一股微弱却无比熟悉的灵力波动，跨越了千山万水，带着一丝稚嫩的、毫无保留的孺慕之情，轻轻触碰着他的神识。
是瑞宁。
他几乎是瞬间便放下手中的宗卷，抬手一招，那道穿越空间而来的金色传讯符便乖顺地落入他掌心。
符文的构造还有些生涩，灵力也控制得不算精纯，却饱含着一股纯粹的、毫无杂质的思念。
他展开符文，神识扫过，一道稚嫩的童音便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撒娇的委屈和满满的期待。
“爹爹，你什么时候来看我和娘亲呀？瑞宁好想你…...”
他甚至能透过这道讯息，想象出儿子那张与他有七分相似的小脸，正皱着眉头，撅着小嘴，满心满眼都是对他的期盼。
心，在那一刻被填得满满当当，又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他几乎是立刻便凝神回讯，将那句“稍后便至”送了出去。
可写下这四个字时，他心中却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焦躁。
稍后是多久？一个时辰？一刻钟?
不，哪怕一息，于他而言都已是煎熬。
他再也无法安坐。
他猛地起身，将桌上所有待处理的宗门要务一股脑地用法力卷起，化作一道金光，直接穿透藏经阁的墙壁，飞向了掌门空慧的禅房。
下一瞬，他的人已经出现在空慧面前。
“师兄，宗内事务，暂由你代为处置。”
空慧正打坐入定，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睁开眼，看着悬浮在面前的一大堆宗卷，又看了看神色不复往日沉静的师弟，满脸诧异。
“师弟，你这是……？”
然而，空妄却根本没有解释的打算。
他只留下一句“我去寻她们”，便毫不犹豫地转身，抬手在虚空中猛地一撕。
空间应声裂开一道漆黑的口子，里面是狂暴混乱的空间乱流。
他却视若无睹，在他踏入裂缝的瞬间，袈裟被罡风吹得猎猎作响，他义无反顾地投入了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他要去见她们。
现在，立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