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垂眸道:“哥哥,林姐姐病得很重,再将她困在这里,她会死的。”
“那就让她死!”皇上脸色阴沉,冷声道,“她不是一心求死吗?”
皇后被皇上的话震的一愣,她第一次从皇上这里听到这样狠厉的话,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是下意识喊道:“哥哥?”
皇上扫了皇后一眼,知道自己吓到了皇后,他神情稍缓,气质瞬间便温和了下来,为皇后重新倒了一杯热茶递了过去:“算了,此事我不与你计较了,我已经派人去追了,她跑不掉的。”
“不要!”皇后闻言,立刻哀求道:“不要这样做,哥哥,你放她走吧,好不好?”
皇上凝视着皇后,道:“萧仪,你对她的关注太过了。”
“是哥哥对林姐姐的关注太少了!”皇后哭诉道,“她这些年每天都过得不好,行尸走肉一般,我知道哥哥有哥哥打算,我也不想与哥哥为难,可是,哥哥,你就当疼疼我,林姐姐若是死了,我也活不成了......”皇后心中焦急不已,胡乱的说着,“况且,况且哥哥不是还有方知意吗?”
皇后的情绪太过激动,已经有些词不达意:“咳咳......哥哥如今是皇上了,你想要什么样的美人都会有的,林姐姐她如今形容枯槁......咳咳......”
皇上见她如此,什么也顾不上想了,赶紧一一应下:“好,好好,都听你的,萧仪,深呼吸,平静下来。”
皇后缓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立刻就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紧紧的盯着皇上问:“哥哥答应了,放林姐姐走了,对吗?”
皇上沉默对峙了好一会儿,见皇后的神情越发激动黯淡,怕她出什么事,只好认命的点头:“嗯。”然后立刻朝身后吩咐道,“告诉夜轩,不用追了,放她走。”
“是。”身后的人领命之后,就朝门外走去。
皇上看着皇后,温声问:“如此,你可放心了?”
皇后点了点头,大概是身心都放松了下来,下一秒皇后就晕了过去,落入了皇上的怀里。
“萧仪!王福海,宣太医!”
说完,皇上就抱着皇后进了敬怡轩,等太医来看过之后,才抱着人回了坤宁宫。
皇上看着床上昏睡着的人,这才有空将皇后刚刚的话,一一回想,轻声呢喃:“我竟不知,你对她是那种感情。罢了,随你愿吧。”
林美人去世的消息在后宫里传了起来,但方知意知道,她不是死了,是出宫了。
皇上对皇后的容忍度也是真的高,这件事不说别人了,就是乔霜月来做,都少不了一顿斥责,但皇后不仅什么事都没有,皇上还替她遮掩,更是日日在坤宁宫陪着她。
皇上不知是何种心理,在林璇滢离开之后,更是明目张胆的宠着方知意,将她的位分一晋再晋,如今她已经是婕妤了,皇上赐的封号是愉。
一个月后的中秋宫宴是宫里少有的热闹场景,皇上皇后坐在上面,方知意得了皇上的令陪侍在旁。
乔临溪和国师应邀而来,两人坐在下首,欣赏着歌舞。
乔临溪拿过一旁的橘子,将瓤剥得干干净净,抬眼却见曾经跟在他身旁的女子已经倚靠在了别人的身旁,他顿了一下,将橘子吃了。
“哥哥从前吃橘子从不剥瓤。”乔霜月看了一眼远处的方知意,意有所指道,“不吃橘子瓤的另有其人吧。”
乔临溪对上妹妹那双清明的眼,轻声赞了一句:“你向来细心又聪明。”
乔霜月见乔临溪直接默认了下来,心里又气又怨:“皇上也很聪明,哥哥的胆子真是一如既往的大。”
十二岁就敢单挑一山的盗匪,如今更是和皇上的女人纠缠不清。
乔临溪抬眼,目光快速的掠过了上首的皇上,他正欣赏着台下的歌舞,看起来十分悠闲自得。
“他是聪明,但他不会关心我是如何吃一个橘子的。”
乔霜月不赞同道:“你不该做出这么糊涂的事。”
乔临溪也觉得此事糊涂,但却不得不。
“人这一生,哪能事事清醒自如,总有一两件糊涂事。”乔临溪唇角挂着一抹笑,低头饮了一杯酒。
中秋过后,贤妃便生产了,后宫迎来了第二位皇子,皇上为他赐名佑宸,就在大家都以为贤妃圣眷正浓之时,她的父兄举兵造反,被皇上一举拿下判了满门抄斩。
众人没想到的是,最后抚养二皇子的会是和贤妃斗了一辈子的淑妃。
皇后的身体实在太差了,这几年又忧思过虑,哪怕金尊玉贵的养着,还是没能看到建元八年的春天。
皇后去世之后,月贵妃成日待在景仁宫,再不外出。
皇上在坤宁宫住了半个月,经王福海提醒,才想起给太子找一个母妃,月贵妃自是不愿意的,他派人喊来了方知意。
方知意看着那个孩子,既陌生又熟悉,那是她怀胎十月生的孩子,但又不是她的孩子。方知意眸中悲伤不已,她自然不能做他的母妃,她注定是要离开这里的,不可能一直陪着他。
“臣妾身份卑微,怎么能抚养太子呢?”
“朕下旨给你晋升位分,愉妃,这个身份够了吗?”
方知意想摇头,可她实在需要这个位分,也想再看看那个孩子。
这一次留给皇上悲伤的时间不多,因为前线又开战了,乔临溪义不容辞的上了前线。
建元九年的秋天,方知意睡不着,半夜起来在院中赏月,耳边突然传来了桑月惊喜的声音:“呀,流星!娘娘快许愿!”
“流星?”方知意一愣,不知怎的心中一慌,连忙看着天上漫天的星星追问,“哪颗星星?”
“啊?”桑月没听明白。
“桑月,那颗流星是从哪里掉下来的?”方知意着急忙慌的追问。
“就……那里啊。”桑月指着那颗星星掉落的地方,茫然的答道。
方知意顺着桑月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着那颗她看了那么多年的星星的位置如今空空如也,悬了这么多年的心,在这一刻终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