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欧罗巴人的一句反问,像道惊雷劈在凌哲天灵盖。
他会英语!
虽然口音古老得像莎士比亚在念rap,但这确实是英语!
凌哲脑子差点宕机,无数念头火山喷发:穿越者?不对,听口气他好像知道这种语言来自“远方岛民”,他自己不是?那是……接触过其他会说英语的人?这个时代怎么可能?!难道……
无数科幻、奇幻、历史阴谋论的剧情在他脑子里乱窜。
但现实没时间给他思考。对面几十号人还拿着武器盯着呢,那欧罗巴人兜帽下的目光也带着审视。
凌哲强迫自己冷静,社畜的应变能力强行上线。他脸上继续保持那副“神秘行者”的表情(肌肉有点僵),用同样缓慢、清晰、尽量去掉中式口音的英语回答(虽然很难):
“Yes… we… e from… very far east.
(是的……我们来自……极远的东方。)”
他指了指自己来的方向,又补充一句,试图增加可信度:
“we… lost our way. And… meet bandits.
(我们……迷路了。还遇到了……强盗。)”
那欧罗巴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在凌哲三人身上扫过,尤其在衣着相对“体面”一点(虽然抹了灰)、沉默不语的扶苏身上多停留了一瞬,然后转向旁边一脸茫然、明显在神游天外的刘邦,用英语问:
“And he?Your… leader?
(那他呢?你们的……首领?)”
凌哲赶紧碰了碰刘邦。刘邦一个激灵,想起凌哲的“嘱托”,立刻挺起胸膛(虽然腿有点软),用尽毕生演技,努力做出“高深莫测”的样子,然后……蹦出了那句练习了无数遍的“台词”:
“hello!my name is Liu bang!we e in peace!”
字正腔圆(刘邦版),气势十足(虚张声势)。
欧罗巴人:“……” 他似乎被刘邦这过于“标准”且突兀的自我介绍噎了一下,兜帽下的嘴角好像抽了抽。但他很快恢复平静,微微颔首,改用一种更清晰、缓慢的英语,像是为了照顾凌哲他们的“听力”:
“I am Lysander. From… across many mountains and seas. we are… seekers of knowledge, and… protectors of relics.
(我是莱桑德。来自……重山与远海之外。我们是……知识的追寻者,以及……圣物的保护者。)”
位面直播间:
《跨时空英语角》
《刘邦:我负责念台词》
《莱桑德:这届岛民代表口音真怪》
凌哲心里快速分析:莱桑德?希腊名字?
seekers of knowledge, protectors of relics?
听起来像某个宗教或学术团体?保护圣物?那些石雕和金属板?
他面上不动声色,努力组织词汇:
“Knowledge… relics… we respect.
(知识……圣物……我们尊重。)”
他指了指空地中央那些石雕和带符号的金属板,
“we… also seek. peacefully.
(我们……也在寻找。以和平的方式。)”
莱桑德似乎对这个回答比较满意,他抬手示意,周围的武士们虽然依旧警惕,但稍微放松了握武器的姿势。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You look tired, and hungry. Share our fire.
(你们看起来疲惫,且饥饿。共享我们的篝火吧。)”
危机暂时解除?凌哲心里松了口气,但警惕丝毫未减。
他回头,朝后方灌木丛隐蔽地做了个“安全,但保持警惕”的手势(希望道长能看懂),然后拉着还在努力维持“首领”派头的刘邦,以及依旧扮演“沉默贵族”的扶苏,小心翼翼地走向篝火。
接下来的发展,出乎所有人意料。
凌哲那半生不熟、夹杂着现代词汇和语法错误的“散装英语”,加上莱桑德那古老拗口、用词艰深的“古典英语”,两人交流起来竟然……有种诡异的“通畅”?
反正大家都不是母语者,连比带划,加上丰富的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居然能把意思猜个七七八八。
而刘邦,在最初的懵逼后,迅速找到了自己的“定位”——社交悍匪(国际版)。他听不懂英语,但看得懂气氛啊!
看到凌哲和莱桑德似乎“相谈甚欢”(鸡同鸭讲),他立刻发挥沛县老流氓的看家本领——混脸熟。
他先是凑到最近的那个波斯武士旁边,咧嘴一笑,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就用现学的几句百越土话混杂着手势比划:
“吃!好!肉!香!”
还拍了拍自己肚子,做出享受的表情。那波斯武士一开始冷着脸,但被刘邦这没脸没皮的劲头弄得有点愣,看了看锅里煮着的肉汤,居然……鬼使神差地,用木勺给他舀了一小碗!
刘邦接过,也不客气,呼噜噜喝了一大口,然后竖起大拇指,用百越话大喊:“好!很好!” 还试图把碗递给对方分享。那武士表情古怪地摆摆手,但眼神里的敌意明显少了些。
位面直播间笑抽:
《刘邦:语言不通?不存在的!》
《论社交牛逼症的跨文化应用》
《一碗肉汤打开的国际友谊》
更奇葩的是,刘邦发现这群人里似乎也有几个本地或西南夷面孔的向导或脚夫,他立刻凑上去,用那点可怜的百越土话加上丰富的肢体语言,居然跟人家聊起了“这条路怎么走”、“前面有啥危险”、“有没有见过怪和尚”之类的话题!虽然沟通效率极低,但气氛居然挺“融洽”。
凌哲一边用散装英语跟莱桑德胡扯(自称是来自东方“大秦”的学者和冒险者,对犍陀罗艺术和古老符号感兴趣,迷路遭劫云云),一边偷眼观察。
莱桑德似乎对他们的来历将信将疑,但并未深究,反而对凌哲提到的“东方大国”和“对古老知识的兴趣”表现出一定兴趣。
他展示了那些石雕(果然是早期希腊化风格的佛像雏形)和金属板(上面刻满了那种扭曲符号以及一些类似梵文或佉卢文的文字),说他们是在追寻和“保护”这些流散的“智慧载体”,防止它们落入“亵渎者”手中。
“亵渎者?”
凌哲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用英语问,“who?(谁?)”
莱桑德眼神一冷,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指了指那些染血的碎布,用英语低沉地说:
“those who seek only power, and gold. they kill, they steal. they… defile the sacred.
(那些只追寻力量和黄金的人。他们杀戮,他们偷窃。他们……亵渎神圣。)”
凌哲心中一动:这是在说……赵佗的人?还是别的什么势力?
气氛看似融洽,但双方都心知肚明——这只是表面。莱桑德这群人武装精良,目的明确(保护\/追寻圣物),绝非善男信女。凌哲他们更是满嘴跑火车,心怀鬼胎。
眼看“外交”局面初步打开,凌哲觉得是时候让“大部队”现身了,人多显得更有“诚意”(威慑力)。
他找了个机会,对莱桑德表示自己还有几位同伴在后方警戒,是否可以一同前来。莱桑德略一沉吟,点头同意。
凌哲再次发出信号。
不一会儿,道长领着蒙恬、樊哙、萧何和岩向导,从灌木丛后走了出来。道长依旧那副破斗笠灰布衣的打扮,但步履沉稳,眼神扫过全场,自带一股“老子不好惹”的气场。
蒙恬和樊哙虽然衣着简朴,但行伍气质难掩,尤其是蒙恬,往那儿一站,就像柄未出鞘的利剑。萧何则一副文士账房模样,低调但不容忽视。岩向导则警惕地打量着这群“异乡人”和周围环境。
莱桑德的目光在道长和蒙恬身上停留最久,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和凝重。他似乎意识到了,这群“迷路的东方学者”,恐怕没那么简单。
双方人马汇合,围着篝火坐下,表面继续着“友好”的交流。
凌哲充当着磕磕绊绊的翻译,道长偶尔插几句高深莫测(且没人听懂)的“点评”,刘邦继续发挥社交天赋跟几个武士“打成一片”,扶苏继续沉默装深沉,萧何默默观察记录,蒙恬和樊哙保持警戒,岩向导则竖起耳朵捕捉着一切风吹草动。
夜深了,篝火噼啪。
凌哲靠着一块石头,看似闭目养神,脑子里却在高速运转:
莱桑德这群人,是目前最清晰的线索。
他们知道怪和尚(亵渎者?),有那些符号的实物,可能还掌握通往犍陀罗甚至更西区域的路径。必须从他们嘴里套出更多信息,尤其是……安全路线。
但是,陈平的事像根刺扎在心里。历史上秦统一后,六国旧贵族和各地势力从未真正臣服,叛乱暗流涌动。
岭南赵佗独立倾向明显,陈平这个郡丞又如此诡异。王离独自返回调查,风险极大。必须尽快解决西边的事,拿到足够分量的“成果”(黄金),然后立刻回师,厘清内部隐患。时间……不多了。
他悄悄睁开一条眼缝,看向对面篝火旁正在仔细擦拭一块金属板的莱桑德。火光映着他兜帽下半张专注的侧脸。
这个会说古英语、追寻“圣物”、来自重山远海之外的莱桑德……
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的目的,真的只是“保护”吗?
还有……
你口中那些“亵渎者”,以及他们追寻的“力量与黄金”……
是不是就是我们此行的终极目标?
夜色深沉,林风呜咽。
在这片公元前三世纪的亚洲深山老林里,一群来自东方的“冒险者”,和一群来自远西的“圣物守护者”,围着同一堆篝火,各怀鬼胎,却又暂时被命运(或利益)捆在了一起。
而远处,更深的山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这微弱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