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偏殿出来时，雪粒子又密了些，打在檐角的铜铃上，叮叮当当作响，倒比宫里的木鱼声还热闹。春红把金蝉蛊笼揣得更紧了，脚后跟沾着的雪块一跺就掉，嘴里还在碎碎念：“这鬼天气，雪灌得我鞋底子都快成冰坨子了！早知道刚才就该听四爷的，去暖阁等，现在倒好，走一步滑三步，跟踩了油似的。”
胤宸走在苏念身侧，宽大的玄色袍袖有意无意地往她这边拢，挡住不少风雪。他看了眼春红那踉跄的步子，语气没什么起伏，却难得带了点调侃：“再抱怨，就把你留在这儿扫雪，正好给御书房的小太监搭把手。”
春红立马闭了嘴，飞快地跟上两步，凑到苏念旁边小声嘀咕：“四爷这冷笑话，比这雪还冻人！不过话说回来，李公公那话跟绕口令似的，一会儿说陛下有打算，一会儿又说要等时机，要不是姑娘聪明，我都快听晕了。”
苏念忍不住笑了，指尖碰了碰袖袋里的纸条，糙纸还带着点偏殿地龙的暖意：“他也是奉命行事，有些话不能说透。倒是我们，回去得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应对。”
说话间，碎玉轩的轮廓已经在雪雾里显出来了，门口的小丫鬟见他们回来，赶紧举着油纸伞跑过来：“姑娘，四爷！你们可算回来了，刚才苏府的人送了封信来，说是若兰姑娘写的，还特意嘱咐要亲手交给您。”
春红眼睛一亮，抢先接了过来，对着光看了看：“哟，还是若兰姑娘亲手封的，上面还画了朵小兰花，真秀气！不像柳氏那老虔婆，上次让人送东西来，信封上的墨汁都晕成黑团子了，跟闹鬼似的。”
苏念接过信，指尖刚碰到信封，就感知到一股熟悉的、带着担忧的念力，像温水似的裹住指尖。她拆开火漆，抽出里面的信纸，若兰那娟秀的字迹立马映入眼帘：“妹妹，近来宫里不太平，常有太监宫女失踪，问起内务府，只说是‘调去别处当差’，可我总觉得不对劲。还有柳氏，近来总在外面说你‘是灾星，引来了黑雾’，还撺掇父亲要把你接回苏府，我拦了好几次，她倒越发变本加厉了…… 你在宫里一定要小心，凡事别硬撑，姐姐会想办法帮你。”
“好啊这柳氏！” 春红凑过来看完，气得差点把蛊笼扔了，“她这是闲得慌找抽呢！姑娘在宫里帮着陛下对抗黑雾，她倒好，背后嚼舌根，还想把姑娘接回苏府拿捏？她也不看看姑娘现在身边是谁，是四爷！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真闯碎玉轩造次！”
胤宸端起小丫鬟刚送来的热姜茶，递到苏念手里，语气淡淡：“不用十个，一个就够她安分。她若再敢撺掇苏明远来接人，朕就让龙禁尉去苏府‘问问话’，看看她那点小心思，够不够担得起‘妖言惑众’的罪名。”
苏念捧着热姜茶，暖意从指尖传到心口，她摇摇头：“现在还不是跟她硬碰硬的时候，若兰还在苏府，要是我们动了柳氏，她怕是会迁怒姐姐。” 她放下茶盏，拿起纸笔，“我得给姐姐回封信，让她别跟柳氏正面冲突，宫里的事，我自己能应付。”
春红凑到桌边，看着苏念写字，突然眼睛一转：“姑娘，不如我偷偷给柳氏寄点‘好东西’？就用南疆蛊王给的那包痒蛊粉，让她半夜痒得睡不着，看她还有精力嚼舌根！”
“胡闹！” 苏念无奈地敲了敲她的额头，“蛊粉是用来对付黑雾傀儡的，怎么能用来对付柳氏？再说了，真把她惹急了，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到时候反而让姐姐为难。”
春红揉着额头，小声嘟囔：“我这不是替姑娘气不过嘛…… 柳氏那性子，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不收拾她一顿，她总以为姑娘还是以前那个任人拿捏的庶女。”
苏念没再反驳，只是加快了写字的速度，信里除了让若兰小心，还特意嘱咐她多留意苏府里的动静，若是发现柳氏跟陌生人接触，一定要及时告诉她。写完后，她把信交给小丫鬟，特意叮嘱：“一定要亲手交给若兰姑娘，路上别让人偷看。”
小丫鬟应了声，捧着信匆匆去了。春红打了个哈欠，抱着金蝉蛊笼往暖榻上缩：“姑娘，我先去歇会儿，这雪天走得我腿都软了。对了，那金蝉蛊今天格外安静，莫不是也怕冷？”
苏念笑着摇摇头，让她去歇着。等春红走后，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烛火跳动的声音。她坐在窗边，看着外面飘落的雪花，突然听到一阵模糊的低语，像是从殿外的雪雾里钻进来的，带着恶意的凉意：“柳氏会帮我…… 你等着…… 苏念……”
是迷雾的声音！苏念猛地握紧了袖袋里的玉佩，玉佩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抵挡住那股恶意。她心里冷笑，这迷雾倒是会挑人，竟想利用柳氏来对付她？可惜，柳氏那点伎俩，在她眼里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在想什么？” 胤宸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刚热好的银耳羹，“刚才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又感知到什么了？”
苏念接过银耳羹，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甜意冲淡了刚才的寒意：“没什么，就是听到迷雾的低语，说柳氏会帮它。” 她抬眼看他，眼底带着点自嘲，“没想到我在它眼里，竟然还需要靠柳氏来对付。”
胤宸坐在她身边，指尖轻轻拂过她鬓边的碎发，语气坚定：“不用理会它。柳氏若敢动手，朕自会处理。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毕竟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应对。”
苏念点点头，靠在他肩上，听着窗外的风雪声，心里突然安定下来。不管迷雾耍什么花样，不管柳氏怎么作妖，只要身边有他，有若兰，有春红，她就什么都不怕。毕竟，她早已不是那个刚穿越过来、只能小心翼翼求生的苏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