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雷声滚滚，电光在厚重的云层中如狂龙般游走。曙光避难所的警报声已从刺耳的长鸣转为短促的蜂鸣——那是二级戒备的信号，意味着敌人尚未进入攻击范围，但威胁已近在眼前。
中央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三十七分钟前，张译宣布了元素暴君即将来袭的消息。现在，会议室里只剩下十二个人——那些在听完消息后，依然选择留下的各势力代表。
“我再说一遍，”张译的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张面孔，“元素暴君的攻击将在明晨黎明时分到达。根据情报，他会操控一场覆盖半径超过五十公里的超级元素风暴。如果我们各自为战，没有任何一个避难所能够单独承受这种级别的攻击。”
“那我们联合起来就能挡住？”说话的是“荒野游民”的代表哈克，那个满脸络腮胡的粗壮汉子。他双臂抱胸，表情阴沉，“元素风暴，听起来就不是用枪炮能解决的东西。我们有什么？”
“我们有这个。”林悦轻轻开口。她走到会议室中央，双手抬起，掌心相对。银色的光芒从她指尖流淌而出，在空中交织成一个复杂的立体符文阵列。符文缓缓旋转，散发出柔和却坚韧的能量波动。
“心灵共振屏障。”林悦解释道，“我可以将多个异能者的精神力连接起来，形成一个覆盖全避难所的防护罩。理论上，它能偏转、吸收或抵消一定程度的元素能量攻击。”
“理论？”商业联盟的王会长擦了擦额头的汗，“林女士，我知道您是强大的心灵能力者，但‘理论上’这三个字，在这种时候可不够令人安心啊。”
“那就听听实际的。”张译接过话头，操作控制台，全息投影上显示出复杂的能量分析图，“过去三个小时，我们的气象站和能量探测阵列一直在监测东南方向的能量云。数据显示，那股能量云的核心能量强度达到了七级标准——相当于三颗百万吨当量的热核武器同时爆炸的当量。”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但好消息是，”张译放大图像的一个区域，“能量云的内部结构并不稳定。你们看这些能量涡流——它们彼此干扰、碰撞，至少有四处明显的能量弱点。如果我们能精确攻击这些弱点，完全有可能在风暴形成前将其瓦解，至少是削弱。”
“怎么攻击？”铁拳会的独眼哈罗德沉声问道，“派出飞机？导弹？还是让异能者靠近？”
“都需要。”张译斩钉截铁，“我们需要一个多层次、多兵种的联合打击方案。空军部队负责远距离导弹攻击，地面部队建立能量干扰塔，异能者团队在风暴外围进行能量疏导。而最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我们需要一支精锐小队，深入风暴中心，直接攻击元素暴君本人。”
会议室陷入短暂的沉默。
“你疯了？”自然守护者的白发老者，被称为“树人”的伊利亚斯缓缓摇头，“让战士进入元素风暴中心？那等于送死。即使是最高等级的防护服，在那种能量浓度下也撑不过三分钟。”
“正常情况下，确实如此。”张译点头，“但如果小队成员能够获得‘元素共鸣’的庇护，情况就不同了。”
“元素共鸣？”疤脸皱眉，“那是什么？”
林悦接话道：“是先知告诉我们的信息之一。元素暴君之所以能操控如此大规模的元素风暴，是因为他通过某种禁忌仪式，与地球的元素脉络产生了深度连接。但这种连接是双向的——如果我们能找到与元素脉络共鸣的方法，就能在一定程度上免疫风暴的伤害，甚至反向影响风暴的走向。”
“先知？”王会长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您是说...那个传说中的先知？他真的存在？”
“存在，而且我们见过他。”张译坦然承认，“在来会议室之前，我和林悦刚刚从一处古老遗迹返回。先知在那里等待我们，并提供了对抗元素暴君的关键信息。”
他没有说先知还警告了暗影主宰的威胁——那会让本已紧张的局势更加混乱。有些信息，需要分阶段释放。
“所以您提出的战略是，”伊利亚斯梳理道，“第一，建立心灵共振屏障，作为最后防线；第二，组织多层次打击，在风暴形成前进行削弱；第三，派遣精锐小队深入风暴中心，直接斩首元素暴君？”
“基本正确。”张译点头，“但还有第四点——分化瓦解。”
“分化瓦解？”哈罗德挑起眉毛。
“元素掌控者联盟并非铁板一块。”张译调出另一组数据，“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联盟内部至少存在三个派系：以元素暴君为首的激进派，主张用绝对力量统治世界；以‘水之贤者’温蒂尼为首的温和派，倾向于与人类和平共处；以及以‘大地守护者’格罗姆为首的中立派，只关心保护地球环境本身。”
他放大三个派系领袖的影像：“元素暴君发动这次攻击，实际上违背了温蒂尼和格罗姆的意愿。如果我们能在战斗开始前，与温和派、中立派取得联系，至少确保他们不会参战，甚至可能争取到他们的帮助，那么元素暴君的实力将至少削弱三分之一。”
“听起来很美好，”疤脸哼了一声，“但你怎么保证他们不会联合起来先干掉我们这些‘人类蝼蚁’？”
“因为我有这个。”张译从怀中取出一枚水晶吊坠。吊坠呈淡蓝色，内部仿佛有流水在缓缓旋转，散发出宁静而纯净的能量波动。
“这是...”林悦惊讶地看着吊坠。
“临别时，先知给我的。”张译将它放在桌上，“他说，如果见到温蒂尼，就给她看这个。她会明白的。”
“那格罗姆呢？”伊利亚斯问道，他的眼睛紧盯着吊坠，似乎感受到了什么。
“格罗姆只在乎一件事：地球的生态平衡。”张译回答，“如果我们能证明，元素暴君的攻击会严重破坏生态，甚至可能撕裂地球的元素脉络，他就会站在我们这边。而恰好，我们有一支完整的科研团队，能提供这方面的数据支持。”
他看向老陈。一直沉默坐在角落的老科学家站起身，推了推眼镜：“过去七十二小时，我们分析了元素暴君此前三次小规模元素操控的数据。每一次，目标区域的能量脉络都会出现不可逆的损伤，生态恢复至少需要五到十年。如果他真的发动覆盖五十公里的超级风暴，对地球能量脉络的破坏将是灾难性的，可能永远无法恢复。”
“永远？”伊利亚斯的表情变了。作为自然守护者的代表，生态平衡是他的底线。
“最保守的估计，也需要三百年才能自然恢复。”老陈调出数据模型，“而如果风暴的中心正好经过某个主要能量节点——比如我们现在所在的这片区域——破坏将会是永久性的。整个华夏东部的地质结构都可能变得不稳定，地震、火山活动会频繁发生，气候模式彻底改变。”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次沉默的性质不同了。之前是怀疑和犹豫，现在是严肃的权衡。
“所以您的战略是四管齐下。”王会长总结道，“防御、攻击、斩首、分化。但实现这一切需要什么？时间？资源？还是...信任？”
“都需要。”张译坦然道，“我们需要在黎明前完成所有准备工作。这需要联盟所有成员的全力配合，需要调动我们能调动的每一分资源，需要彼此之间毫无保留的信任。”
他环视在场的十二个人：“我知道，就在几个小时前，我们还在互相猜疑。元素掌控者联盟的阴谋几乎让我们自相残杀。但我希望各位明白——那是他们想要的。如果我们现在继续怀疑、继续保留、继续各自为政，那么明天黎明，当元素风暴降临，我们都将变成历史书上的一个注脚，如果历史书还能存在的话。”
“我有个问题。”一个一直沉默的女人开口。她是“机械军团”的代表，代号“铁臂”的指挥官莉亚。她全身超过百分之七十已改造为机械，唯独那双眼睛保持着人类的清澈。
“请说，莉亚指挥官。”张译点头。
“您计划中的精锐小队，需要深入风暴中心。”莉亚的声音是标准的电子合成音，但带着某种人类的情感起伏，“根据您提供的数据，即使有元素共鸣的庇护，生还率也不会超过百分之四十。您打算让谁去执行这个任务？或者说，您打算牺牲谁？”
这个问题尖锐而直接，刺破了所有战略讨论的华丽外衣，露出了底下血淋淋的现实。
张译沉默了两秒。
“我去。”
简单两个字，让整个会议室陷入更深的寂静。
“张译...”林悦低声开口，想要说什么，但被张译抬手制止了。
“我是提出这个计划的人，我有责任执行最危险的部分。”张译的声音平静而坚定，“除此之外，小队成员将完全自愿。我不会命令任何人参加，只会发出招募。愿意的人，来；不愿意的，留下，做好防御工作同样重要。”
“那您打算招募多少人？”疤脸问道。
“十二人。”张译回答，“包括我在内。人数太多容易暴露，太少则无法应对突发情况。我们需要至少四名异能者提供元素共鸣支持，两名机械改造者负责装备维护和数据分析，两名医疗兵，四名战斗专家。”
“我要去。”林悦立刻说。
“你不能去。”张译转头看着她，语气不容置疑，“心灵共振屏障需要你主持。没有你，整个避难所的防护就会崩溃。你必须留在这里。”
“可是——”
“没有可是。”张译罕见地用严厉的语气打断她，“林悦，这是命令。你留在指挥部，协调全局，这比跟我去送死更重要。”
林悦咬紧嘴唇，银色眼眸中光芒闪烁，但她最终没有反驳。她明白张译是对的——如果两个领导者都进入风暴中心，一旦出事，整个联盟将群龙无首。
“算我一个。”疤脸突然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我的命是你救的，”疤脸看着张译，粗犷的脸上露出一个狰狞却真诚的笑容，“‘废都拾荒者’从来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我们懂一件事——有恩必报。你要进风暴中心？我陪你。”
“我也去。”莉亚站起身，机械关节发出轻微的嗡鸣，“我的身体百分之七十是军用级合金，能承受极端环境。而且，我需要采集风暴中心的能量数据，这对机械军团的防御系统升级至关重要。”
“还有我。”哈罗德用拳头捶了捶胸口，“铁拳会没有躲在后面的懦夫。不就是元素风暴吗？我倒要看看，是我的拳头硬，还是风暴硬。”
一个接一个，在场的代表中，有七人表示愿意加入精锐小队，或者派出自己手下最精锐的战士。只有商业联盟的王会长、自然守护者的伊利亚斯和另外两个小势力的代表没有表态。
“我...我们商业联盟可以全力提供后勤支援。”王会长擦了擦汗，“药品、装备、能源，要多少有多少，成本价供应！”
“自然守护者会协助稳定避难所周围的生态能量，为心灵屏障提供增幅。”伊利亚斯说，“但我们的人不适合正面作战，请见谅。”
另外两个小势力的代表也承诺会提供自己所能及的支持。
张译点点头。这样的结果，已经比他预想的好很多了。
“好。”他深吸一口气，“那么现在，我们制定具体计划。莉亚指挥官，请立即开始改装适合在极端能量环境中作战的防护服和探测设备。疤脸，你负责从各势力中挑选最精锐的战士，标准是至少经历过三次以上生死战斗，心理素质过硬。哈罗德，你和我一起研究元素风暴的能量结构，找出最安全的突入路径。”
“老陈，”他转向老科学家，“你负责两件事：第一，在最短时间内制造出能够干扰元素能量的装置，越多越好；第二，准备联系元素掌控者联盟温和派和中立派的方案，我需要你在三小时内准备好所有数据和谈判筹码。”
“明白。”老陈推了推眼镜，立刻开始在随身终端上记录。
“林悦，”张译最后看向她，“心灵共振屏障的布置就交给你了。你需要多少异能者？”
“至少三十人，最好是心灵系或防护系的。”林悦快速计算，“我会立刻联系异能者协会，请灵风前辈协助调配人手。但张译，我必须提醒你——即使是三十名高级异能者联手，面对这种规模的风暴，屏障最多只能支撑十五分钟。如果十五分钟内你们无法击败元素暴君，或者无法削弱风暴到安全阈值...”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所有人都明白。
“十五分钟。”张译重复这个数字，然后缓缓点头，“足够了。”
他说得如此肯定，以至于在座的人都产生了一瞬间的错觉——仿佛这真的只是一场十五分钟就能解决的战斗，而不是可能葬送整个联盟的豪赌。
“那么，行动吧。”张译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现在是晚上八点十七分。距离黎明还有十小时四十三分钟。我需要所有人，在凌晨四点前完成所有准备工作。四点三十分，精锐小队出发。五点，心灵屏障启动。五点半，多层次打击开始。六点，我们必须进入风暴中心。”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炬：“有问题吗？”
没有人说话。
“散会。”
人群快速离开会议室，每个人的脚步都匆忙而坚定。窗外，雷声更近了，闪电将天空映照得如同白昼。风暴正在逼近，而他们只有不到十一小时的时间。
当最后一个人离开，会议室的门关闭，张译才缓缓坐下，揉了揉眉心。高强度会议持续了近四个小时，他的精神已经接近极限。
“你真的要去？”林悦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很轻。
“必须去。”张译没有睁眼，“只有我最了解元素暴君的能力，也只有我，有最大的把握在风暴中活下来。”
“因为你是重生者？”林悦的声音更轻了。
张译睁开眼，看着她。林悦的银眸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担忧、不解，还有一丝...恐惧。
“是的。”张译坦然承认，“在我的‘上一次’，元素暴君发动了同样的攻击。那时候，联盟没有准备，各自为战。结果是...十七个避难所被摧毁，超过五十万人死亡。元素暴君用那场风暴作为祭品，完成了最终的仪式，成为了真正的‘元素之神’。那之后，人类再也没有赢过。”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电闪雷鸣的天空：“这一次，我不能再让同样的事情发生。即使只有百分之四十的生还率，即使可能会死在风暴里，我也必须去。因为如果不去，生还率是零——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零。”
林悦沉默了很久。然后她走到张译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
“那就活着回来。”她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我等你。如果你死在风暴里，我就进去找你。无论生死，我们都在一起。”
张译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睛。那双银眸中，是他从未见过的坚决。
“好。”他最终只说了一个字，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将两人的身影映照在会议室的地板上，拉得很长很长。风暴将至，而他们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距离黎明，还有十小时三十九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