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紫色的感叹号还在视网膜上跳动，系统界面紧接着弹出了一条刺眼的红色横幅。
【警告：核心数据传输阻断。
打工人频道App已被三大主流应用商店强制下架。
网络服务提供商层级检测到针对性域名拦截。】
办公室里的灯闪了一下。
这哪是什么高危人物介入，分明是资本那个庞然大物终于转过身，要把这只在他脚背上叮咬的蚊子一巴掌拍死。
“服务器……”技术组的小张手有点抖，指着变黑的屏幕，“备用的还开吗？”
“不开。”林夏的声音很稳，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刻。
她从抽屉深处翻出一个掉漆的黑色mp3，那是十年前的老古董，插上耳机，电流声刺啦作响。
这时候开备用服务器，等于给对方送新的靶子。
既然线上全是封锁线，那就退回那个没有网的年代。
“把所有核心课程、谈判话术、法律模板，全部压缩。”林夏把mp3扔在会议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格式要最土的，txt，mp3。要能塞进老式U盘、能连上只有两行字的电子书阅读器。”
半小时后，林夏戴着耳机，站在窗边。
耳机里传来她自己那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如果hR问你能不能接受996，不要直接说不，要反问加班费的计算基数……”
没有网络延迟，没有卡顿，声音清晰得像是面对面。
她摘下耳机，转身看向身后那一双双熬红的眼睛：“启动物理分发模式。只要人还是活的，信息就不会死。”
阿哲是个闲不住的主。
他没在办公室死守，而是去外面晃了一圈。
回来时，手里捏着几张皱巴巴的照片。
“看看这个。”他把照片甩在白板上。
某老旧小区的公告栏里，在一堆“通下水道”和“高价回收旧家电”的小广告中间，贴着一张不起眼的A4纸。
上面画着粗糙的火柴人漫画，拆解的却是最险恶的“绩效优化陷阱”。
纸张右下角的二维码被撕掉了一半，只剩下一个镜像网址的手写体。
“群众的智慧啊。”阿哲吹了声口哨，眼里全是兴奋的光，“既然大家都在找路，咱们就帮一把。”
当天下午，“街头知识胶囊”计划上线。
阿哲搞来了一堆防水防撕的硬卡片。
正面印着简单粗暴的金句：“被裁别慌，录音笔放在胸口口袋收音最清晰”，背面则是极短的备用网址和三个特殊的搜索关键词。
几百号成员换了装。
有的套上快递员的黄马甲，有的拎着菜篮子，有的拿着扫帚。
晚高峰的地铁口，一个“不小心”掉落钱包的路人，捡起钱包时，“遗落”了一张卡片在长椅缝隙；嘈杂的菜市场，大妈在挑土豆的时候，把一张卡片顺手夹在了卖菜大爷的收款码旁边。
三天。
两千三百个拾取点。
这些卡片像蒲公英一样，飘进了这座城市的血管里。
另一边的战场同样硝烟弥漫。
顾沉舟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草案，眉头紧锁。
那是一份内部流出的文件——《非备案数字内容传播限制令》。
这东西一旦盖章，所有民间自发的职场科普都将变成“非法出版”。
“想用红头文件压死人？”顾沉舟冷笑一声，推了推眼镜。
他没有去硬碰硬地抗议，而是转身给法务团队下了一道指令：“写声明。引用《宪法》第三十五条，《公共文化服务促进法》第十八条。记住，我们要咬死一点——这是个体经验的分享，是公民言论自由，不是出版行为。”
同时，五家民间教育机构的联署听证申请被递交到了相关部门的案头。
这还不够。顾沉舟给各地的分舵发去了新的操作手册。
“不要叫‘讲座’，那个词太敏感。”他在加密群里敲字，“去注册‘社区技能交换活动’。教人写代码、教人做ppt、顺便教教怎么看劳动合同。备案理由就写：提升社区居民就业技能。”
把尖锐的维权，包装成温和的互助。
顾沉舟这一手太极，打得滴水不漏。
相比之下，李曼面临的压力更琐碎，也更沉重。
后台私信里，全是中老年会员的无奈。
“闺女让我退群，说这东西危险”、“儿子说再看这个就要没收我手机”。
李曼看着那些带着错别字的留言，心里发酸。
她想了一夜，搞出了个“家庭暗号”。
周三晚上，退休教师老张给女儿发了条语音：“那个排骨汤我炖好了，你记得回来喝。超市今天打折，那个酱油不错。”
正在加班的女儿点开语音，眼圈一红。
她打开那个伪装成“记账软件”的小程序，输入了语音里暗藏的解码——“排骨汤”对应的是“今日更新”，“酱油”是这期内容的关键词。
音频解压出来，是《如何在被辞退时争取N+1》。
这一锅“汤”，母女俩喝了三周，愣是没人发现这汤里藏着刀。
而最沉默的反击，来自陈导。
她把那一堆没有声音的长镜头素材，刻录成了一百张Vcd。
光盘封面素净得吓人，只有一行黑体字：“这不是电影，是你爸那年没说完的话。”
长途货车司机把这些光盘塞在驾驶座底下，带去了甘肃、带去了贵州。
一周后的深夜，甘肃一家破旧的工人文化宫。
没有投影仪，只有一台老旧的电视机。
屏幕上播放着那一幕幕无声的画面：凌晨两点的茶，寒风中的单车，法院门口的盒饭。
不知道是谁先亮起了手机电筒。
紧接着，第二束、第三束。
几十束光柱打在屏幕上，跟随着画面里的人影移动。
光影交错，仿佛台下的人正在陪着屏幕里的人走夜路。
系统界面在林夏眼前浮现，这次没有警报，只有一行淡淡的白字：
【语言失效之处，影像仍在行走。】
画面的最后，镜头定格在一辆驶向大山深处的大巴车后窗。
那张光盘静静地卡在座位缝隙里，由于车辆颠簸，光盘表面折射出一道彩虹般的光晕，映着窗外连绵起伏、看不见尽头的群山。
林夏关掉视频，刚想喝口水，视野右上角的系统图标突然急促闪烁起来。
这次不是红色警告，而是一个带着金边的提示框。
上面的字很少，却让林夏捏着杯子的指节猛地发白。
【关键情报解锁：前东家董事会十分钟前通过决议，拟将“人力资源优化事业部”整体剥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