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的余烬光芒映照着无边骸骨与残破兵器,将这片悬浮于死寂黑暗中的古战场渲染得如同地狱绘卷。独孤冷与皇甫雪收敛气息,如同两缕幽魂,悄然落在战场边缘一根斜插的巨大、不知名生物的肋骨尖端。
近距离观察,更觉此地诡异非常。骸骨种类繁多,有人形的,有巨兽的,有难以名状的,甚至有一些似乎是纯粹能量体固化后的结晶骨架。它们大多残缺不全,表面布满战斗留下的伤痕与岁月侵蚀的痕迹,但无一例外,都散发着冰冷凝固的死亡气息,仿佛连灵魂的最后一点印记都已被这片星渊彻底冻结、抹除。
那些残破的兵器,样式古老而奇异,大多失去了灵性,锈迹斑斑或遍布裂痕,但材质本身依旧非凡,能在如此死寂环境中存留至今,显然曾属于不凡的存在。战场上还散落着一些破碎的战车、坍塌的堡垒碎片,以及一些早已熄灭、形制奇特的能量核心残骸。
整个战场寂静无声,连风都没有。只有那不知源头的惨白光芒,以及无处不在、浓稠如墨的“寂灭道韵”,构成了这里永恒的基调。
“战斗痕迹很新。”独孤冷目光锐利,扫过几处明显是近期才留下的焦痕与能量冲击坑。焦痕中残留的焚烬圣炎气息尚未完全被死寂道韵吞噬,而那几处被腐蚀出紫黑色坑洞的边缘,还隐隐散发着魔渊秽炎特有的污秽波动。“圣域和魔渊在这里交过手,而且就在不久之前。”
皇甫雪蹲下身,指尖轻触一处骸骨上的崭新裂痕,一缕极细微的混沌暗火渗入感知:“不止如此……这些骸骨中残留的死亡意念,似乎被某种力量短暂地‘激活’过。有人,或者有东西,在此地动用了与死亡相关的力量,引动了古战场本身的某些残留怨念或法则。”
她胸前的归墟之钥与火之钥微微震颤,共鸣的指向,正对着古战场的深处,那片被更多巨大阴影和残骸堆积物所遮挡的区域。
“钥匙指引的方向在战场核心。圣域和魔渊的人,很可能也进去了。”独孤冷判断道,“他们没有在这里死斗到底,要么是达成了某种临时协议或默契,要么就是有更重要的目标促使他们暂时搁置冲突。”
“会是为了‘死之钥’吗?还是……”皇甫雪看向战场深处,那里似乎有更加浓重的黑暗在涌动,“那个‘渊噬者’?”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独孤冷当先迈步,踏入了这片由死亡与寂静构成的古老遗迹。他的太初领域极力收缩,维持在身周三尺,勉强定义出一片“可通行”的微弱区域,抵抗着外界死寂道韵的侵蚀。每一步落下,都感觉如同踩在凝固的时光与冰冷的死亡之上。
皇甫雪紧随其后,混沌火凰之力内敛到极致,体表只流转着一层薄薄的、近乎透明的暗蓝色光晕,那是将火焰转化为“寂灭中涅盘”意蕴后的特殊形态,尽可能减少与环境的冲突。
越往深处走,战场的景象越发触目惊心。骸骨的密度不断增加,开始出现一些相对完整的、如同小山般的巨兽骨架,它们以某种绝望的姿态倒伏在地,空洞的眼眶仿佛仍在凝视着不可知的敌人。残破的兵器与甲胄碎片堆积如山,其中一些隐约还能看到古老的徽记或符文,诉说着它们昔日主人的辉煌与最终的陨落。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种无形的压力,不仅仅是死寂道韵的侵蚀,更夹杂着一种沉淀了万古的惨烈战意、不甘怨念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悲伤。这些精神残留并未形成有意识的攻击,却如同无形的阴霾,不断试图渗透闯入者的心神,勾起内心深处的恐惧、绝望与对死亡的敬畏。
“此地怨念深重,死气凝聚不散。”皇甫雪传音,冰蓝色的眸子警惕地扫视四周,“需固守道心,莫被这些负面意念侵染。”
独孤冷点头,太初“无始”意守住灵台清明,将那些试图渗透的怨念无声无息地包容、化解。他更多地在观察着战场布局与那些战斗痕迹的走向。
很快,他们发现了更多圣域与魔渊留下的痕迹。除了能量残留,还有一些被破坏的临时禁制碎片,以及几具相对“新鲜”的尸体——两具身着破损焚烬铠甲的圣域战士,以及三团已经凝固成紫黑色焦炭状的魔渊炎魔残骸。他们显然是在彼此厮杀中,又遭到了战场本身某种危险的反击,死状凄惨。
“看这里。”皇甫雪在一座半塌的、由某种黑色金属构成的堡垒残骸旁停下。堡垒的一侧墙壁上,有一个巨大的、边缘极不规则的破洞,破洞边缘的金属呈现出被高温瞬间熔化又迅速冻结的奇异状态,且残留着强烈的圣光与魔气交织的波动。
“他们联手攻击了这里?”独孤冷上前查看,太初神识探入破洞内部。里面是一个相对空旷的空间,中央有一个类似祭坛的基座,但上面空无一物,只留下一圈淡淡的、仿佛被强行剥离某物后留下的能量印记。印记的气息,与“死之钥”的共鸣隐隐相似,却更加微弱、混乱。
“祭坛上的东西被取走了,或者……被触发了。”皇甫雪也感知到了,“从残留的能量印记看,似乎是某种封印或召唤的核心。圣域和魔渊合力打破这里,是为了释放什么?还是为了夺取什么?”
线索到此中断。祭坛周围没有更多有价值的痕迹,只有一些凌乱的脚印与拖痕,延伸向堡垒更深处一个幽暗的甬道入口。
钥匙的共鸣,也指向那个甬道。
两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踏入其中。
甬道内部比外面更加黑暗,连惨白的光芒都无法透入。只有两人自身力量散发的微光,勉强照亮前方数丈。甬道两侧的墙壁上,刻画着大量扭曲、抽象、充满痛苦与毁灭意味的浮雕,似乎是描绘了某场惨绝人寰的古老战争,以及战败者被拖入永恒黑暗的恐怖场景。凝视久了,那些浮雕仿佛会蠕动,发出无声的哀嚎。
死寂道韵在这里变得更加浓重,几乎凝成实质,不断压迫、侵蚀着两人的护体力量。怨念与负面情绪的渗透也越发强烈,如同冰冷的毒蛇,试图钻入神魂缝隙。
突然,前方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咔嚓”声,仿佛什么东西被踩碎了。
紧接着,甬道两侧的墙壁猛地亮起无数幽绿色的光点!那些光点迅速扩大,化作一只只燃烧着幽绿火焰的骷髅眼眶!墙壁上的浮雕仿佛活了过来,无数由阴影与死亡能量构成的“骸骨士兵”从墙壁中挣脱而出,它们手持残破的阴影兵刃,无声地咆哮着,如同潮水般涌向两人!
这些骸骨士兵并非实体,而是古战场怨念与死寂法则结合形成的“守卫”!它们没有生命,不知恐惧,只存在杀戮与驱逐一切“生者”的本能!每一击都携带着冰冷的死亡侵蚀之力,足以冻结生机,瓦解罡气!
“果然有陷阱!”独孤冷眼神一凝,无名剑胚终于出鞘!一道灰蒙蒙、带着“归寂”真意的剑气横扫而出,所过之处,冲在最前面的骸骨士兵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瞬间化为虚无!但后面的士兵无穷无尽,前赴后继!
皇甫雪玉手结印,混沌暗火化作一道道细密的火网,向前罩去。暗火触及骸骨士兵,发出“滋滋”声响,将其中的怨念与死亡能量灼烧、净化,但效率显然不及独孤冷的归寂剑意直接。
“不能久战!此地死寂之力无穷无尽,这些守卫几乎杀之不绝!”皇甫雪一边抵挡,一边快速说道。
独孤冷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的太初领域在此地消耗巨大,久战不利。
“跟紧我!”
他低喝一声,剑势陡然一变!不再追求大面积杀伤,而是将归寂剑意凝聚于剑尖,化作一道极其凝练、仿佛能刺穿一切概念的灰色细线!
“太初·破妄·一线天!”
剑光如龙,直刺前方骸骨士兵最密集之处!所有挡在剑光前的骸骨士兵,其存在的“概念”被强行“破开”,显露出一条笔直的、暂时未被死寂怨念填充的通道!
“走!”
两人身化流光,紧贴着那道剑光开辟的通道,以极限速度向前突进!两侧的骸骨士兵疯狂扑来,却每每被剑光余威或皇甫雪的暗火之网阻挡、迟滞。
甬道似乎没有尽头,骸骨士兵也仿佛无穷无尽。两人不知斩灭了多少守卫,冲过了多长的距离。独孤冷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维持这种高强度的“破妄”剑意与太初领域,对他消耗极大。皇甫雪的脸色也有些发白,混沌暗火的转化与输出也接近极限。
就在两人都感到压力骤增,通道似乎仍遥遥无期时——
前方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仿佛齿轮转动又似骨骼摩擦的“咔咔”声!
紧接着,一股远比骸骨士兵恐怖百倍、仿佛能吞噬一切存在意义的冰冷、贪婪、充满绝对“虚无”意志的恐怖气息,如同苏醒的远古凶兽,猛地从前方的黑暗深处爆发出来!
那股气息锁定了正在高速突进的两人!
同时,他们也看到了前方景象——甬道的尽头,是一个无比广阔的、如同地下溶洞般的巨大空间。空间中央,悬浮着一枚拳头大小、通体灰白、仿佛由最纯粹的“死寂”与“终结”法则凝聚而成的晶体——正是“死之钥”!
然而,在死之钥的下方,盘踞着一个难以形容其形态的“东西”。
它仿佛是一团不断蠕动、变幻的、由最深沉的黑暗与无数细微的、令人灵魂颤栗的“虚无之口”构成的聚合体。没有固定的形态,只有无尽的贪婪与对“存在”本身的饥渴。它散发出的“渊噬”气息,让周围的死寂道韵都为之退避,仿佛连“死亡”本身都可能被它吞噬!
“渊噬者!”两人心中同时冒出这个名词。
而更让局势复杂的是,在巨大空间的另外两个方向,分别站着两拨人马!
一方,是十余名气息强横、周身燃烧着转化为惨白“寂灭圣炎”的圣域焚烬军团精锐,为首者赫然是之前在炎心遗迹出现过的、那名圣阶初期的老者,他手中托着一个不断旋转的、由白骨与圣光构成的奇异罗盘,罗盘指针正死死指向悬浮的“死之钥”。
另一方,则是七八团形态更加凝实、散发着紫黑色“寂灭魔炎”的炎魔,为首者正是那尊圣阶初期的炎魔将领,它手中握着一截仿佛由某种古老生物指骨炼制而成的惨白骨杖,骨杖顶端,一颗幽绿色的宝石正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圣域与魔渊的主力,竟然先一步抵达了核心,并且,似乎正与那恐怖的“渊噬者”……形成了某种短暂而诡异的对峙?
三方势力,因“死之钥”与闯入的独孤冷、皇甫雪,在这死寂迷宫的最深处,骤然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