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安静得可怕。
不再是平日里那种有人相伴的宁静，而是一种彻底的空寂，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风扇还在不知疲倦地转着头，发出的嗡鸣声此刻显得格外刺耳。
温寻站在原地，目光还落在那个空空如也的水杯底。杯壁上凝结的水珠缓缓滑落，在桌面上洇开一小圈深色的水渍。
“陆时与？”
她又唤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有点突兀，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试探和一丝微弱的希望。或许他只是临时出去了？去了洗手间？或者在她没注意的角落？
没有回应。
她走到洗手间门口，推开虚掩的门——里面空无一人。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她给他买的那条浅蓝色毛巾，整齐地挂在架子上，微微散发着潮湿的气味。
心，一点点沉下去。
她回到客厅，视线扫过沙发。那个他坐了四个月的位置，靠垫微微凹陷，还保留着一点人体的轮廓。她甚至能想象出他坐在那里，背脊挺直，侧耳倾听财经新闻时，冷峻而专注的侧影。
可现在，那里空了。
她走到书桌前，手指无意识地拂过桌面，没有纸条，没有只言片语。她甚至拉开抽屉看了看，里面只有她自己的杂物和稿纸。他就像一缕青烟，被风吹过，消散得无影无踪，连一点存在的证据都没有留下。
除了……这满屋子她早已习惯的、属于他的气息，和他存在过的痕迹。
她看到暖水壶是满的，是她早上出门时的样子，但他中午应该烧过水。橱柜里的杯子摆放得一丝不苟，是他习惯的整齐。沙发上她随手丢下的薄外套，被叠好了放在扶手旁……
这些细微末节，平日里不觉得，此刻却像一根根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心口，不剧烈，却绵密地疼着。
为什么？
这个问题像潮水般涌上来，瞬间淹没了她。是找到他的人了？所以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可是，连一声道别都没有吗？连一句“谢谢”或者“再见”都来不及说？
四个月的相处，就算一开始是收留与被收留的关系，就算彼此都守着秘密，可那些雨天共撑一把伞的瞬间，那些深夜她卡文时他冷静的分析，那些她因为求职受挫叹气时他无声的陪伴……难道都是假的？都是可以如此轻易割舍的吗？
一种被抛弃、被无视的委屈和失落，混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她的心脏，让她呼吸都有些困难。她以为，至少……至少算得上是朋友了。
她拿起那个水杯，指尖传来陶瓷冰凉的触感。她记得他每次接过水杯时，指尖总会先轻轻触碰一下杯壁，确认位置，然后才稳稳握住。他看不见，却总是努力不给她添任何麻烦。
可现在，他给她留下了最大的麻烦——这满室的空寂和心口挥之不去的滞闷。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晚霞褪去了最后一丝暖色，墨蓝的夜幕开始降临。小区里的灯火次第亮起，邻居家传来炒菜的声响和模糊的电视声。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只有她这里，不一样了。
温寻缓缓在椅子上坐下，看着桌上她买回来的卤味，包装袋还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此刻却只觉得索然无味。
她没有哭，只是觉得浑身乏力，心里空落落的，像破了一个大洞，冷风嗖嗖地往里灌。
她想起他偶尔流露出的、与这环境格格不入的矜贵气质，想起他谈及某些话题时远超常人的见识。她早就知道，他不属于这里。他的世界，是她无法想象的广阔和复杂。
也许，他的离开是注定的。只是她没想到，会是以这样一种戛然而止、不留余地的方式。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将胸腔里那股酸涩压下去。她还有自己的生活要过，房租要交，工作要找，小说要更新。她没有太多时间沉溺在这种无用的情绪里。
她站起身，开始机械地收拾东西。将卤味放进冰箱，把背包挂好。动作有些迟缓，却异常坚定。
只是，当她目光再次扫过那个空荡荡的沙发时，心脏还是不可避免地抽搐了一下。
她走到开关前，“啪”一声按亮了房间里所有的灯。刺眼的白光瞬间驱散了角落的阴影，却照不亮心底那片突然黯淡下来的区域。
她坐回电脑前，打开文档，《时间陷阱》的界面跳了出来。光标在空白处闪烁，她却一个字也打不出来。
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这个认知，伴随着窗外无尽的夜色，沉沉地压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