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只剩下早餐铺嘈杂的背景音和温寻自己过于清晰的心跳声。她低着头，几乎将整张脸埋进面碗里，专注地嘬着拌面，仿佛那是世界上唯一值得关注的东西。
可越是想安静，就越是容易出状况。拌面滑溜，她一个没留意，吸面条时发出了响亮的一声“滋溜——”。
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温寻：“！！！”
她动作瞬间僵住，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蹿红，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薄粉。完了完了，社死次数+1！她在他面前，是不是永远都无法维持一个得体、优雅的形象了？昨天是油腻头发旧睡衣，今天是吸面条如拉风箱……
而对面的陆时与，却仿佛完全没受到这“噪音”的影响。他慢条斯理地吃着那个看起来有些干硬的梅干菜烧饼，动作依旧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连咀嚼都显得从容不迫。他时不时端起那碗普通的豆浆喝一口，或者用筷子夹起一个看起来白白胖胖的小笼包，稳稳地送入口中。
温寻用余光偷偷瞥着他“啃”烧饼的样子，心里忍不住嘀咕：怎么会有人连吃这种街边烧饼都能吃出高级西餐的仪态？这人是天生自带优雅滤镜吗？
“呸！”她赶紧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想这些乱七八糟的！现在是欣赏男色的时候吗？温寻，你有点出息！她对自己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恨铁不成钢！
陆时与将她所有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看着她绷紧的身体、泛红的耳尖，以及那副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窘迫模样，心底那股莫名的愉悦感再次升腾起来。她就像一只受惊后竖起全身绒毛，却又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留在原地的猫，警惕又可爱。
他放下吃了大半的烧饼，将手边那笼还冒着热气的小笼包往她面前推了推，声音自然地开口，打破了几乎要凝固的空气：
“小笼包不错，馅料很足。你也尝尝？”他的语气平常得像是在对熟识的朋友建议，没有刻意讨好，也没有令人不适的强势，仿佛只是纯粹地分享美食发现。
温寻盯着眼前那笼体态丰满的小包子，又看看自己碗里快要见底、只剩下些葱花的拌面，纠结了一秒钟。拒绝？好像显得太刻意太小气。接受？又好像……有点太亲近了。
最终，她还是低低地说了声“谢谢”，然后飞快地伸出筷子，几乎是抢一样地从蒸笼里夹走了一个小包子，迅速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咀嚼起来，全程不敢抬头看他。
味道……确实不错，肉馅紧实多汁，厚薄适中的面皮吸收了肉汤，别有一番风味。但她根本无心品味，只觉得那包子堵在喉咙口，咽下去都费劲。
一顿早餐在温寻度秒如年的感受中终于接近尾声。她几乎是数着秒吃完最后一个包子，然后立刻拿出手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了桌角的付款码，飞快地支付了自己那碗拌面的钱。
“我吃好了，先走了。”她说着就要起身，动作快得像一阵风，只想立刻逃离这个让她呼吸不畅的地方。
“等等。”陆时与的声音再次响起，成功地让她已经离凳三厘米的动作定格。
温寻心里咯噔一下，僵硬地回头看他。
陆时与拿起餐巾纸擦了擦手，动作不疾不徐，抬眸看她，眼神平静无波：“你的书，《暗夜拼图》，还在我那里。”
温寻的心猛地一沉！果然！他还是提了！
“我也吃完了，正好一起走吧，就在那边的民宿，我拿给你。”他站起身，身形挺拔，瞬间带来了更强的压迫感。
温寻看着他已经准备好带路的架势，那句“不用了书送你了”在嘴边转了几圈，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书总是要拿回来的，那上面有她太多“罪证”，留在别人手里终究是个隐患。而且，他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她再拒绝，反而显得更加奇怪和心虚。
她抿了抿唇，只能硬着头皮，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哦。”
于是，清晨的栖水镇青石板路上，出现了这样一幕：身形高大、气质卓然的男人走在前面，步伐沉稳；身后几步远，跟着一个穿着连衣裙、低着头、仿佛每一步都踩在针尖上的年轻女孩。
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时而交错，时而分离，像极了他们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温寻看着前方那个挺拔的背影，心里乱成一团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