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傍晚，曲松十站在小区门口，初春的晚风还带着些许凉意，她却觉得脸颊有些发热。
远远看到那辆熟悉的深灰色轿车平稳驶来，最终停在她面前。
副驾驶的车窗降下，路回终侧头看她：“上车。”
“嗯。”
曲松十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内依旧是那股令人安心的清冽木质香。
“地址已经设置好了。”
路回终说着，重新启动车子，汇入车流。
她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羊绒开衫，比平日西装革履的样子多了几分休闲与柔和。
“麻烦路小姐特意过来接我。”
曲松十礼貌地说。
“顺路。”路回终目视前方，语气平淡。
车厢内陷入短暂的沉默，但并非尴尬。
曲松十偷偷用余光打量她，发现她似乎有些疲惫，眼下有淡淡的阴影。
“路小姐最近……很忙吗？”
她忍不住轻声问。
路回终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略微怔了一下，才淡淡应道：“嗯，季度末，事情比较多。”
她没有多说，但也没有表现出被打扰的不悦。
曲松十便不再多问，只是心里默默记下了她疲惫的样子。
“静泊”茶室位于一个闹中取静的街区，环境清雅。
服务生引她们到一个安静的包间，周永已经等在里面了。
“回终，曲小姐，你们来了。”
周永笑着起身，热情地招呼，目光在两人之间不着痕迹地转了一圈。
“周先生。”
路回终微微点头，态度是惯常的疏离有礼。
曲松十也跟着打了招呼。
落座后，周永将准备好的文件拿出来，主要是关于押金交接和合同细节的最终确认。
整个过程主要是周永在说明，路回终偶尔提出一两个关键问题，言简意赅，逻辑清晰。
曲松十则安静地听着，只在需要她确认时点头或应声。
她能感觉到，有路回终在场，周永的态度明显更慎重、更公事公办。
这种被无形中“保护”着的感觉，让她心里泛起一丝微妙的暖意。
“好了，基本上就是这样。押金我会原路退回给曲小姐。以后这房子，就辛苦你们二位‘合租’愉快了。”
周永笑着收起文件，语带双关，但分寸把握得刚好，不至于让人反感。
路回终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接话。
事情处理得出乎意料地顺利。
离开茶室时，天色已完全暗下，华灯初上。
回程的车厢里，比来时更安静了些。
路回终专注地开着车，侧脸在流动的城市光影中明明灭灭。
曲松十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姜雨琪发来的消息。
777：「怎么样怎么样？见面顺利吗？那位路姐姐私下好相处吗？」
曲松十低头，手指飞快地回复。
10：「很顺利。她……挺好的，处理事情很干脆。」
777：「就这么简单？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比如，她有没有对你笑？或者有没有聊工作之外的话题？」
特别的事？曲松十抬头，看向身旁安静开车的人。
路灯的光线勾勒出她清晰的下颌线。
特别的事……好像也没有。
整个过程都很平常，路回终的话依旧不多，表情也多数时候是平静的。
但那种无声的、存在于细节中的可靠感，以及此刻共处一室的宁静，本身对她而言，就是一种“特别”。
「没有特别的事，」她回复道，「就是觉得……跟她待在一起，挺安心的。」
她斟酌了一下，用了“安心”这个词。
这比“好奇”或“好感”更贴近她此刻模糊的感受。
姜雨琪发来一个“我懂了”的表情包，接着又发。
777：「安心感是信任的基础哦，十爷。而且，根据我的经验（虽然失败经验居多），这种成熟姐姐的魅力，往往就体现在这种不动声色的可靠里。你完了，你这种慕强批，肯定吃这套。」
曲松十看着屏幕，耳根微热。
慕强吗？或许有一点。
但她觉得，吸引她的不仅仅是路回终的“强”，更是她那层坚硬外壳下，偶尔流露出的、需要仔细分辨才能察觉的细微裂痕，比如疲惫时的沉默，比如接受她递过去的水杯时那瞬间的停顿。
她收起手机，没有再回复。
车内只有舒缓的音乐流淌。
在一个红灯前，路回终轻轻活动了一下脖颈，发出细微的骨骼声响。
“很累吗？”曲松十几乎是脱口而出。
路回终似乎有些意外，转头看了她一眼，昏黄的光线下，她的眼神显得有些深邃。
“还好。”
她回答，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些。
曲松十犹豫了一下，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小盒包装精致的薄荷糖，递过去：“要不要试试这个？提神还不错。”
路回终的目光落在那个小盒子上，停顿了两秒，然后伸手接过：“谢谢。”
她的指尖微凉，轻轻擦过曲松十的掌心，带来一阵几不可察的战栗。
路回终剥开一颗糖，放入口中。
绿灯亮起，她重新启动车子。
没有人再说话。
但车厢内那种静谧的氛围，似乎悄然发生了变化，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温和的亲近感。
曲松十将头偏向车窗，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街景，嘴角不自觉地带起一个浅浅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弧度。
心底那片刚刚开始解冻的湖面，似乎被投入了一颗极小极小的石子，漾开了一圈微不可察，却真实存在的涟漪。
她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地、缓慢地发生着变化。
而她，并不想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