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的指尖刚触到苏清璃掌心的温度，那道沙哑的声音便像生锈的铁锥般扎进识海。
他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这不是普通的灵识波动，更像是某种超越规则的存在在直接，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碾碎灵智的压迫感。
苏清璃的手在他掌中突然变得冰凉。
他低头望去，只见她月白裙衫的袖口正渗出黑雾，原本清透的琥珀色眼仁里，混沌神女的猩红竖瞳正在与她本我的灵识撕扯。阿渊......救我......她的声音裂成两段，前半句是少女的哽咽，后半句是混沌神女的嘶鸣。
小心！梦璃的声音带着破空声炸响。
林渊抬头时，正看见原本站在光海边缘的青莲投影已化作一道青光扑来，她素白的衣袖被混沌气撕成碎片，她被更深层的混沌核心拽着！
那些黑影是混沌本源的锁链，要把她意识拖进永夜之渊！
话音未落，苏清璃的身体突然剧烈震颤。
林渊感觉掌心传来针扎般的刺痛——她的皮肤正在融化，不是血肉之躯的融化，而是灵识体的崩解。
黑雾从她七窍涌出，在半空凝结成无数骨节分明的黑手，每根手指都刻着扭曲的咒文，竟生生将两人相握的手掰开半寸。
这不可能......林渊喉间泛起腥甜。
他分明已用执念之钥锁死了混沌印记，为何还会有更强大的力量介入？
九狱塔在识海深处疯狂震颤，塔身上的九道纹路泛着血光，这是自他觉醒金手指以来从未有过的应激反应。
他突然想起玄镜曾说过的天道封印——难道那道裂缝后的存在，正是封印的守墓人？
林渊！玄镜的喝声如暮鼓。
这位始终端坐在白玉台的意识守护者，此刻周身环绕着金色法则光链，连腰间的玉牌都裂开了细纹，你用执念之钥强行剥离混沌印记，等于在天道的伤疤上撒盐！
这方心狱本是封印混沌侵蚀的屏障，现在......他的声音陡然一滞，背后的虚空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每道纹路里都渗出猩红的光。
林渊终于看清了那道裂缝的全貌。
它不再是光海深处的小缺口，而是像被巨斧劈开的天幕，裂缝边缘翻卷着暗紫色的雷蛇，从中伸出的也不再是一根手指，而是整条手臂——骨节上缠着风干的黑鳞，指甲是半透明的晶簇，每根晶簇里都封印着扭曲的人脸，正发出细不可闻的呜咽。
阿渊！苏清璃的灵识体开始虚化。
她的面容在混沌神女的狰容与少女的娇颜间疯狂切换，最后定格成混沌神女的模样时，嘴角扯出扭曲的笑：没用的......混沌是永恒的，连天道都要......话未说完，她的额头突然亮起幽蓝光芒——那是执念之钥的碎片，正像活物般在她识海深处游走，将混沌气一寸寸逼回指尖。
抓住我！林渊咬碎舌尖，血腥味在识海蔓延。
他的灵识化作实质的金绳，死死缠住苏清璃正在消散的手腕。
九狱塔的震颤突然转为共鸣，第一层的破妄眼自动睁开，第二层的镇魔纹浮现在他周身，第三层的时空锁开始凝固两人周围的空间——但这些都不够，裂缝里的手臂还在逼近，每靠近一寸，心狱空间就崩塌一片。
快走！梦璃突然撞开林渊。
她的青莲法相完全展开，每片花瓣都燃烧着金色火焰，竟生生抵住了裂缝中涌出的混沌气，我撑不住太久！
那是天道的监察者，你带着清璃的意识离开，否则......她的声音突然变弱，半片花瓣被黑鳞手臂击碎，否则你们都会被当作混沌余孽抹除！
玄镜的玉牌彻底碎裂。
他抬手一抓，空中浮起半块残碑，正是心狱空间的本源基石：我以意识守护者之名，打开往生通道！
林渊，带着苏清璃的灵识体冲出去，这里的崩塌会引发连锁反应，三息后就......
三息？林渊的灵识在剧烈震荡中疯狂计算。
他能感觉到苏清璃的灵识正在他怀中变得透明，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散的雪。
九狱塔的第九层纹路由暗转明，那是他从未敢触碰的禁区，传闻中镇压着至高天道的囚笼——但此刻，裂缝里的手臂已经触到了梦璃的青莲法相，梦璃的火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
得罪了。林渊咬着牙，将苏清璃的灵识体塞进自己识海最深处，那里有九狱塔前八层的本源之力在护持。
他抬头看向那道正在逼近的手臂，突然笑了——从小到大，他被废过修为，被埋过矿洞，被追杀过万里，哪次不是把绝境当跳板？
九狱塔，第九层！他在识海深处低喝。
原本蛰伏的第九层塔身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那些缠绕在骨节手臂上的混沌气竟被金光灼出青烟。
裂缝里传来愤怒的嘶吼，手臂顿了顿，竟开始缓缓收缩。
心狱空间的崩塌速度却更快了。
记忆光箭像被飓风卷走的纸片，光海化作点点星屑，梦璃的青莲法相只剩最后三片花瓣，玄镜的残碑正在化作齑粉。
林渊感觉有滚烫的液体从七窍流出——这是灵识体被空间乱流撕扯的征兆。
撑住。他对着怀中逐渐凝实的苏清璃轻声说。
九狱塔第九层的金光如活物般包裹住两人，那些试图侵入的混沌气刚触到金光便化作虚无。
裂缝里的手臂终于完全缩回，只留下一道还在渗血的伤痕。
玄镜的声音已经模糊。
林渊感觉有股巨力推着他向前，眼前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苏清璃十七岁时在荷塘边笑，两人在古魔渊里背靠背战斗，她寒毒发作时苍白的脸......最后定格在她刚刚苏醒时那句。
当意识重新回到身体时，林渊猛地喷出一口黑血。
他的识海一片狼藉，但最深处的光团还在——那是苏清璃的灵识体，正在九狱塔第九层的金光里缓缓流转。
九狱塔......第九层......他扶着石桌勉强站起，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刚才在识海里，他分明看到了第九层塔壁上的刻字：此层封印天道，解开封印者，当受天道反噬。
而此刻，他能清晰感觉到，九狱塔第九层的封印，正在他的灵识浸染下，出现了第一道裂痕。
林渊的指尖还残留着识海中那缕灵识体消散前的温度，喉间的腥甜突然翻涌得更剧烈。
他死死咬着后槽牙，任由黑血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染开的污渍像朵扭曲的墨莲——这是混沌气反噬肉身的征兆。
九狱塔在识海深处嗡鸣，第九层的金光虽仍包裹着苏清璃的灵识光团，却也在随着他急促的呼吸明灭不定。
执念之钥......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颤抖的手指按在眉心，意识再次沉入识海。
那枚曾被他耗尽灵力淬炼的钥匙残片此刻正悬浮在梦璃的灵识外，表面的纹路如活物般蠕动，每一道金纹都在往梦璃周身的混沌锁链里钻。
梦璃的青莲法相已彻底破碎，只剩下半透明的人形轮廓，发梢还粘着未褪尽的黑雾，原本温柔的眉眼此刻紧蹙成结，像是被什么无形的手攥住了灵核。
醒过来。林渊的灵识化作细针，轻轻戳了戳梦璃的识海边缘。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后办法——执念之钥本就以两人共同的记忆为引，若连这缕残留的意识碎片都唤不醒苏清璃的本我......他不敢往下想，喉结滚动着咽下涌到嘴边的血沫，指尖在石桌上抠出半寸深的裂痕。
梦璃的身体突然泛起涟漪。
她眼尾的泪痣位置闪过一丝幽蓝，正是执念之钥的光色。
林渊的呼吸陡然一滞，连识海的刺痛都忘了——那是苏清璃十五岁生辰时，他用青鸾羽为她点的泪痣，说要替她记住所有好时光。
此刻这抹蓝在混沌气里明明灭灭，像风中残烛，却让他胸腔里的心跳声盖过了九狱塔的轰鸣。
再坚持......他的灵识之力如潮水般涌出，强行将执念之钥的最后一缕光芒按进梦璃识海。
这是他筑基以来最疯狂的举动——灵识透支意味着轻则痴呆，重则魂飞魄散。
但当那缕光没入梦璃眉心的瞬间，他看见她睫毛颤了颤，原本空洞的眼底竟泛起极淡的琥珀色，像极了当年她蹲在荷塘边数锦鲤时的模样。
成功了？林渊的手指在石桌上蜷缩成拳，指甲几乎要刺进掌心。
可还没等他松口气，识海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痛。
那股曾将他扯入心狱的吸力卷土重来，比之前更猛十倍，像有双无形的手揪住他的灵识往虚空中拽。
他眼前的画面开始扭曲，梦璃的身影逐渐模糊，九狱塔的金光也被扯成碎片，唯有苏清璃的灵识光团还死死黏在他识海最深处。
阿璃！他下意识想抓住什么，可灵识体在乱流中根本使不上力。
耳边突然响起玄镜最后那句三息后的警告，原来不是心狱崩塌的时限，而是他能滞留的时限。
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何玄镜当时眼底满是悲怆——天道的监察者，怎会容他在封印上动土？
你以为......这是救赎？那道沙哑的声音再次炸响，这次不是从识海，而是直接在灵魂最深处震荡。
林渊的灵识体被震得剧烈颤抖，甚至能看见自己灵识表面裂开的细纹。
这句话像根烧红的铁钎，在他记忆里戳出个血洞——他突然想起矿洞塌方那晚，碎石砸断他经脉时，也有过类似的灵魂震颤，只是当时他以为那是濒死的错觉。
轮回......开端......他在混乱中咀嚼着这几个字，喉间尝到更浓的血腥。
吸力突然消失，他的意识如断线风筝般坠落，再睁眼时，已回到了现实中的静室。
烛火在案几上摇晃，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映在墙上像道扭曲的鬼影。
咳......他扶着石桌勉强站起，右手本能地按向识海。
那里多了枚模糊的印记，形状像朵残莲，边缘还渗着暗紫色的光——刚才在识海乱流中，那道声音响起时，这印记便悄然烙下。
他试着用灵识触碰，立刻被反弹回来，像触到了烧红的烙铁。
梦璃......他猛然转头看向静室角落。
原本盘坐的身影还在，可当他的视线扫过对方眼睛时，后背的寒毛瞬间炸开——那双曾如清泉般温柔的眼睛里，此刻浮着两簇幽绿的火焰，像极了心狱里混沌神女的瞳孔。
林渊的手指缓缓摸向腰间的佩剑。
剑鞘上的云纹在他掌心发烫，这是他结丹时用天外陨铁所铸，从未离身。
可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梦璃身上时，那簇幽绿却又消失了，只剩下熟悉的温柔，仿佛刚才只是他的错觉。
是心狱崩塌的余波？他垂下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静室的烛火突然明灭两下，将梦璃的影子投在墙上，那影子的发梢竟沾着几点黑鳞——和心狱裂缝里那只手臂上的黑鳞，一模一样。
林渊踉跄着坐回蒲团，盘起双腿。
他能感觉到识海里的印记正在缓慢扩张，每分每秒都在吞噬他的灵识。
九狱塔的第九层封印裂痕又深了寸许，塔身上的刻字在他意识里若隐若现：解开封印者，当受天道反噬......
他闭上眼，舌尖再次咬破，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这是他惯用的清醒手段——疼痛能让他在混乱中抓住最后一丝理智。
此刻他必须理清两件事：那道神秘声音究竟是谁？
梦璃的变化，是混沌侵蚀未绝，还是......
静室的门突然被风推开。
穿堂风卷着几片枯叶扑进来，落在林渊脚边。
他睁开眼，恰好看见梦璃的指尖在身侧微微蜷缩，像是想触碰什么，却又生生顿住。
而她的眼底，那簇幽绿的火焰，正随着穿堂风的方向，缓缓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