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时蹙了蹙眉头,不露声色地挡住了罗佑堂的视线。
“唉,你干嘛?你挡住我看小外甥了。”
……
几日后,秦家的船缓缓停泊在一处僻静的小码头。
秦牧时整了整衣襟,走到二楼船舱内对正伏案作画的沈清钰柔声道:“钰哥儿,今日我要上岸处理些账目上的事务,恐怕要晚些才能回来。你若是困了便先歇息,不必等我。”
沈清钰手中的画笔未停,只轻轻“嗯”了一声:“路上小心,早些回来。”
他看似专注作画,可那微蹙的眉峰却泄露了心事。
秦牧时见状轻笑,俯身将人搂在怀里,在他发间落下一个轻吻,这才转身离去。
舱门合上的瞬间,沈清钰终于搁下笔,望着窗外粼粼的水波叹了口气。
这些日子,沈清钰确实有些发愁。
大宝已将整本《三字经》背得滚瓜烂熟。
这本该是件值得欣慰的事,毕竟一个不足五岁的稚童能有这般记性实属难得。
可当沈清钰翻开书页教他认字时,却发现这孩子竟是个“过目即忘”的性子。
那些个字落在纸上便成了天书,就连陪读的方圆认得的字都比他多。
这日午后,罗子卿又来寻大宝小宝玩耍。
那孩子瞧见案几上的《三字经》,竟伸出白嫩的手指,指着上面的字一个个脆生生地念了出来。
沈清钰起初还当是孩子背熟了顺序,便故意指了几个生僻字考他,谁知子卿对答如流,连“窦燕山”这样的字都能准确指认。
让沈清钰惊讶的是,罗子卿比大宝还小,只比小宝大几个月,如今不过三岁不到的年纪。
也不知罗晓禾用了什么法子,竟能将孩子教得这般聪慧过人。
转头看看自家两个娃娃——一个“睁眼瞎”,一个傻白甜。
沈清钰不由得扶额苦笑:这人比人啊,当真是要气煞人也。
他怎么也没想到,即便穿越到了这古代,也逃不开望子成龙、“鸡娃”的宿命。
沈清钰琢磨着得做些识字卡片,正面写上大字,背面绘上生动形象的图画,先从基础教起。
若真等到来年开春送去沈大哥的私塾才开始认字,只怕要落人后头。
这古人对待子女教育,可比现代家长还要内卷得多。
于是,沈清钰向秦牧时要来些上好的硬白纸,仔细裁成半个巴掌大小的卡片。
他执笔蘸墨,一面端端正正地写下“日”“月”“山”“水”等字,另一面则细细描绘出相应的图画。
另一头,秦牧时刚踏上岸,便见小武和小陆早已牵着骏马在岸边等候多时。
几人不发一言,利落地翻身上马,朝着荣阳县城疾驰而去。
马蹄声渐歇,一个时辰后,众人停在一座看似寻常的宅院前。
青砖黛瓦的院墙掩映在街巷之中,若非刻意寻找,很难引人注目。
小武上前轻叩门环,铜环与木门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不过片刻,那扇厚重的木门便从内缓缓开启。
门内站着的正是久违的青松,他见到秦牧时一行人,眼中顿时闪过惊喜之色,连忙躬身行礼,“主子!”
青松将众人迎进门后,警觉地四下张望了一番,确认无人跟踪,这才轻轻关上大门。
“主子,可算把您盼来了。”青松压低声音道,“这宅子地处闹市却鲜为人知,平日里只有一个哑奴看管。谁能想到,万里遥竟将赃银藏在此处。”他说话时,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万里遥——正是王金琰的真实身份。
这位表面风光的“武威侯世子”,实则是京城没落贵族之后。
他靠着祖上余荫在京城勉强维持体面,暗地里却四处行骗,积攒下大量不义之财,全都隐匿在这座看似寻常的宅院之中。
秦牧时微微颔首,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抬,示意青松带路。
穿过几进院落,但见庭院布置虽简朴,却处处透着匠心独运。
青石板铺就的小径两侧,几株古梅傲然挺立,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青松引着秦牧时来到一处假山前,文柏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见主子到来,他立即上前行礼。
随后他熟练地转动假山上的机关。
随着机括“咔嗒”作响,一个隐蔽的地窖入口赫然显现。
借着微弱的烛光,只见数十口樟木箱整齐排列,掀开箱盖,白花花的银锭在跳动的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芒,成摞的银票更是触目惊心,每一张都价值不菲。
“这还只是冰山一角,”文柏道,手指向地窖深处,“暗格里还藏着不少珍玩字画,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秦牧时随手拈起一枚银锭在掌心把玩,修长的指腹摩挲着上面清晰的官印,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倒是会挑地方。”
他又展开一卷银票细看,皆是各大钱庄通兑的大额票据。
“主子,这些财物……”文柏欲言又止,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先清点数目,”秦牧时沉吟道,目光在地窖中扫视,“再分批秘密运回船上。记得要做得隐秘些,别惊动了官府。”他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正说话间,青松捧着几本泛黄的账册匆匆走来:“主子,在暗格中发现这些。”
秦牧时接过账册,随手翻开一页,只见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万里遥这些年行骗的详细经过——时间地点、涉案金额、所用化名,甚至与某些权贵的往来细节,都记载得一清二楚。
秦牧时眸色渐深,这些字里行间恐怕藏着不少见不得光的秘密。
就在他翻阅另一本账册时,几封信笺突然从中滑落。
拾起细看之下,秦牧时面色骤变,立即将信笺收入怀中,动作之快几乎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变化。
“把这些账册一并带走,”他沉声吩咐,声音中带着几分凝重,“日后必有大用。”
众人立即行动起来,小心翼翼地搬运财物。
秦牧时负手而立,望着忙碌的众人,他心中已有计较:这些不义之财绝不能就此埋没,而账册与信笺中的秘密,或许将成为他手中最有力的筹码。
待一切收拾妥当,暮色已笼罩四野。
秦牧时带着众人悄然离开宅院,策马奔向码头。
夜风拂面,带着几分凉意,他心中却牵挂着船上那人——不知沈清钰此刻是否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