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12月14日晚上，在绥靖公署附近的招待所。
陈默穿着一身熨帖的中山装，手提黑色公文包。他刻意换下了复兴社的制服，这身“商人打扮”既能降低东北军的警惕，也方便后续与地下党接头。
他正要出门，一个穿着棉服、戴着毡帽的男人快步走来。
“是陈默先生吧？”
来人操着一口陕西口音，“我是复兴社的潜伏特工老冯----冯成功，奉命来见您。旅馆已经安排好了，在钟楼附近，方便您后续行动。”
这是戴笠提前安排的潜伏人员，代号“磐石”，在西安经营一家杂货铺做掩护。陈默点点头，跟着冯成功走向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目光却快速扫过街道周边的布防：东北军在各个入口设了三道岗哨，对进出车辆逐一检查；在一个高地上，架着几挺重机枪，枪口直指道路——显然，张学良对南京来的人极为警惕，西安全城的戒严力度，比他预想的还要大。
“城里现在怎么样？委员长的情况清楚吗？”
坐进车里，陈默压低声音问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公文包的拉链——包里除了复兴社证件和日常用品，还藏着一个微型相机和加密笔记本，相机用来拍摄东北军布防，笔记本则记录情报。
“乱得很！”老冯发动汽车，避开岗哨，语气急促，“东北军和西北军在街上到处设卡，严查身份；华清池那边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委员长就被关在五间厅，具体安全情况不明，但听说张学良派了卫队营看守，没动粗。潜伏组的‘竹叶’小组试着靠近过一次，刚到门口就被拦下来了，根本进不去。”
汽车行驶在西安街头，两侧的城墙斑驳破旧，却贴满了崭新的标语——“停止内战，一致抗日”“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欢迎中共代表团”，红色的墨迹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街上行人不多，大多行色匆匆，脸上带着不安；偶尔能看到东北军士兵列队走过，步伐整齐，嘴里喊着“打回东北去”的口号，士气高昂。
“这些标语是昨天贴的，”老冯指了指窗外，“张学良通电全国后，城里的学生和工人都上街游行了，要求支持张司令的主张。西北军的杨虎城也表态了，说要跟东北军共进退。现在南京派来的人，除了您，还有几个亲日派的代表，住在西京招待所，天天喊着要派兵镇压。”
陈默心里一动——亲日派的动向也是重要情报！他快速在心里记下：“西京招待所”“亲日派主张镇压”，这些信息能帮中共代表团判断南京政府内部的分歧，更好地制定谈判策略。
半小时后，汽车停在钟楼附近的“福安旅馆”门口。
旅馆不大，只有两层楼，门口挂着“暂停营业”的木牌——这是复兴社的秘密联络点，老冯已经提前清场，确保安全。“陈处长，您住二楼203房间。”
老冯递给陈默一把钥匙，“窗口能看到街对面的西安饭店，中共代表团明天到了，很可能住在那里。戴老板的指令是，您先熟悉环境，摸清东北军布防，等中共代表团到了，再想办法接触，收集他们的谈判条件。”
走进203房，陈默第一件事就是检查房间——掀开床垫，敲了敲墙壁，确认没有监听设备；然后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角，街对面的西安饭店尽收眼底：四层楼高的西式建筑，门口有西北军士兵站岗，停车场停着几辆军用吉普车，显然已经被严密保护起来。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微型相机，对着西安饭店和街头的东北军布防，快速按下快门——这些照片能直观展示西安的局势，传递给中共代表团后，能帮助他们制定更精准的应对方案。
接着，他又拿出加密笔记本，笔尖在纸上快速移动，记录下抵达西安后的见闻：
“12月13日午后抵西安后见了张学良，住绥靖公署招待所；14日又住潜伏人员安排的福安旅馆203房，对面是中共代表团入住的西安饭店。东北军布防严密，华清池为核心警戒区，西安饭店为中共代表团预设驻地。城内舆论支持‘停止内战、一致抗日’，学生工人游行，东北军士气高昂。南京亲日派代表住西京招待所，主张镇压；复兴社潜伏组暂无法靠近蒋介石关押地。需尽快与中共代表团接触，传递复兴社营救计划及南京内部分歧情报。”
写完，他将笔记本锁进行李箱，又将微型相机藏进床底的暗格——这是老冯提前挖好的，专门用来存放机密物品。
做完这一切，他才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傍晚，老冯送来晚饭，顺便带来了最新的消息：“张学良刚才召开了东北军高级将领会议，决定成立‘抗日联军临时西北军事委员会’，自任主任，杨虎城任副主任；还宣布撤销‘西北剿匪总司令部’，不再执行‘剿共’任务。另外，中共代表团的专列明天上午十点到，周恩来、叶剑英都会来。”
“知道了。”
陈默接过饭盒，心里却在快速盘算着——明天中共代表团抵达后，他必须尽快接触，否则戴笠派来的其他特务很可能会抢先一步，甚至采取暗杀等极端手段。
他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眼神坚定：“老冯，明天帮我准备一套东北军士兵的服装，再弄一张西安饭店的通行证，我要去‘打探’中共代表团的消息。”
老冯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您是想伪装成东北军士兵，混进西安饭店？这太危险了，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不是考虑危险的时候。”
陈默摇摇头，语气严肃，“戴老板要的是情报，中共代表团的态度关系到委员长的安全，也关系到西安事变的走向。只有靠近他们，才能拿到最核心的情报。你放心，我有分寸，不会暴露。”
老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好，我今晚就去办。通行证可能要等到明天早上，东北军的服装我现在就去拿。”
送走老冯，陈默走到窗边，看着街头亮起的路灯。
灯光昏黄，却照亮了墙上“抗日救国”的标语，也照亮了他前行的方向。他知道，接下来的几天，是西安事变最关键的时刻，他必须打起12分精神，在东北军、军统、中共代表团之间周旋，既要完成戴笠的任务，又要为中共传递情报，推动事变和平解决。
窗外的雪又下了起来，纷纷扬扬，落在地上，很快积起薄薄一层。陈默握紧拳头，在心里暗自发誓：一定要安全完成任务，一定要让这场事变朝着抗日的方向发展，不辜负沈兰的牺牲，不辜负组织的信任。
夜深了，西安城渐渐安静下来，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军号声和巡逻士兵的脚步声。陈默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脑海里反复推演着明天的行动方案——如何伪装，如何接触，如何传递情报，如何应对突发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