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执念回响
意识，仿佛脱离了沉重而痛苦的躯壳，在不断下坠中，被一片温暖而浩瀚的力量接引，沉入了一片无垠的星海。
脚下是流淌的璀璨光河，头顶是旋转的亿万星辰。熟悉而又令人敬畏的景象——玄星辰的领域。
李渔茫然地“站”在这片星海之中，低头看了看自己近乎透明的“手掌”，感受着那种轻盈却无所依凭的虚无感。
“我……死了吗？”他喃喃自语，声音在这片空间里带起细微的涟漪，“完蛋了……到底还是变成了一颗丸子……不对，我的灵魂怎么在这里？难道被炼出来了？”
巨大的恐慌和后怕再次攫住了他。
就在这时，前方无尽的星光开始汇聚，勾勒出一个高大修长的轮廓。光芒渐褪，一位身披暗金色龙纹长袍、头生晶莹龙角、面容古老而威严的金龙兽人，出现在他面前。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瞳孔——燃烧着永恒不灭的血色火焰，正是玄星辰的人形化身。
“哼。” 玄星辰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那双血瞳淡漠地注视着李渔，宏大的神念直接传入他的意识核心：“没想到，本尊一时疏忽，竟让那日月狼妖窥得了一丝天机。他通过观测你瓶颈松动时引动的细微天象逆流，捕捉到了你与此界法则那一点不谐的涟漪。”
李渔愣了一下：“所以……是因为我突破，才被他发现的？”
“可以这么说。” 玄星辰的神念依旧平淡，“若非你灵根枷锁松动，气息外泄，以他那点微末道行，岂能察觉本尊的手笔？”
“那我……我现在是死了吗？”李渔最关心这个问题，他可不想英年早逝，还是以这种憋屈的方式。
玄星辰背过身，望向那无尽的星河流转，龙尾轻轻摆动：“没死。不过也离死不远了。那狼妖的炉火，蕴含一丝时光消磨之力，若非本尊早在你体内留下一道护身神咒，在你生命受到真正威胁时自动激发，护住你心脉与神魂核心，你此刻早已形神俱灭，成为那‘臻引魂丸’的一部分了。”
时间，在这片星海中仿佛出现了刹那的凝滞。
玄星辰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亘古的苍茫：“毕竟……你感化那虎妖的任务，尚未完成。本尊还指望你平息一场未来的浩劫，岂能让你如此轻易陨落？”
他顿了顿，似乎在感知着什么，血色的龙瞳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波动：“你的那些……朋友，倒还算关心你。为了你，竟敢直接冲击日月天府。”
李渔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拾柒、雾森师父、狼风将军、霖将军……还有冒险报信的墨轩和归林……
“但是，” 玄星辰的话锋陡然一转，带着警醒的意味，“你要学会分辨。在这玄荒界，谁是真心待你的朋友，谁是披着友善外衣，却包藏祸心的……敌人。”
李渔想起了寅枫那冰冷的眼神和萧烁沉默的阻拦，心中一寒。他忍不住问道：“寅枫……他为什么那么执着于去人族的世界？甚至不惜违背誓约？”
这是他最大的疑惑。一位帝国大祭司，地位尊崇，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
玄星辰发出一声低沉的笑，那笑声中带着一丝嘲讽与洞悉世事的漠然：“原因？很简单。因为放眼整个玄荒界，除了高居九天、创立帝国的风辰神君本身超然物外，其余众生，包括你所见的龙、狼、虎、豹……本质上，皆是‘妖’。”
“妖？”李渔愕然。
“不错。妖者，汲天地精华，炼形修身，以求超脱。其路漫漫，其劫重重。” 玄星辰的神念如同冰冷的溪流，阐述着这个世界的核心规则， “而‘人’，则不同。人族，天生道体，亲近法则，于修行一途，拥有妖类难以企及的天赋与便利。对于妖而言，突破神御阶位，是一道巨大的天堑，无数大妖终其一生卡在门槛之外。而人族，只要资质不是太差，资源足够，突破神御，虽非易事，却远不如妖类那般艰难。”
李渔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瞬间明白了许多事情！
难怪……难怪他这个在地球只会读书的普通大学生，来到这个世界，即便有玄星辰设下的瓶颈阻碍，也仅仅用了十一年就踏入了初等神御！而他的邻居墨轩，身为黑狼族，苦修两百年，才堪堪达到同等境界！寅枫、泷宸、星悦、狼风、雾森……这些活了数万年甚至更久的存在，依旧停留在特级神御，苦苦寻求突破！
原来，并非他们不够努力，而是种族的天花板限制了他们！人族，在修行上拥有着先天优势！
“日月狼妖一族，若非当年得人族救助，早已灭族。星辰龙妖一族亦是如此。” 玄星辰继续道， “他们渴望力量，渴望突破，更渴望……摆脱‘妖’的身份，成为更高层次的‘人’。而通往‘人族’之路的秘密，或许就藏在你们那个世界，或者与人族相关的奥秘之中。你，这个活生生的、来自疑似人族故乡的后裔，自然成了他们眼中无法抗拒的‘钥匙’。”
李渔沉默了。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他的认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弱鸡，需要被保护，却没想到，自己身负的“人族”身份，在这个世界竟然代表着更高的潜力与位格。
“可是……”他低声问道，带着困惑，“如果人族这么强大，为什么……为什么我现在还这么弱？连寅枫都打不过？人族不是应该……”
“呵……” 玄星辰发出一声毫不客气的嗤笑，打断了他的幻想， “天真！人族哪有你想的那般天生无敌？你想想，一个不事生产、不修自身、浑浑噩噩的凡人，空有‘道体’资质，难道就能胜过那些吞吐日月精华、搏杀磨砺了数万年的妖吗？”
“你的强大，在于潜力，在于未来，而非现在。人族之所以能屹立，靠的是传承，是智慧，是代代不懈的努力与开拓！而非坐享其成！”玄星辰的神念带着一种训诫的意味，“你若不能刻苦修行，磨砺己身，空有这身人族血脉，最终也不过是他人眼中的‘大补药引’罢了！”
李渔浑身一震，如醍醐灌顶。是啊，自己之前确实太过依赖拾柒和众人的保护，虽然也努力，但内心深处总带着一丝“我是弱鸡”的逃避。玄星辰的话，彻底点醒了他。力量，终究需要自己去争取，去掌控！
他忽然想起了拾柒，那只将他视为全世界的小老虎。
“那……拾柒呢？”李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他以后……可以成为‘人’吗？”
玄星辰的血色龙瞳瞥了他一眼，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道：“那虎妖……机缘不凡，杀伐果决，心志亦算坚定。更重要的是……他与你羁绊极深，受你人族气息长期浸染……未来，未必没有脱去妖骨，重塑道体，成为‘人族’的一线可能。看他自身造化吧。”
一线可能！玄星辰亲口承认了拾柒有成为人的希望！李渔的心中瞬间被巨大的喜悦和希望填满。
“放心，” 玄星辰最后说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时半刻，你还死不了。那日月狼妖和那冰霜灰狼妖，胆敢对本尊选定之人下手，觊觎人族之秘……他们，必将为自己的狂妄与贪婪，付出应有的代价！”
就在这时，周围的星辰光海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波动，一个焦急、痛苦、却带着无比坚定执念的声音，仿佛穿透了层层空间壁垒，模糊而又清晰地回荡在这片意识星空：
“兄长……我不会让你死的……”
是拾柒！是他在现实中的呼喊！
李渔的意识猛地一颤，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牵引，开始缓缓向上漂浮，脱离这片星海。
玄星辰看着他逐渐模糊的身影，龙嘴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弧度。
“哼……有事，再联系本尊。”
宏大的神念逐渐远去，星海的景象在李渔眼前如同退潮般消散。
意识，朝着那充满焦急与温暖的现实，加速回归。
而现实的炼丹炉室中，破碎的丹炉碎片尚在空中飞溅，赤红的火星未熄。拾柒紧紧抱着怀中那身形模糊、气息微弱至极的李渔，冰蓝色的眼眸中，血泪混合着无尽的恐慌与暴怒，如同即将决堤的洪流。
寅枫面如死灰，萧烁脸色铁青。
霖、狼风、雾森，三位帝国将军冰冷的视线，如同三柄出鞘的利剑，牢牢锁定了他们。
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因这破碎的丹炉与被触碰的逆鳞，而彻底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