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有湿气凝结在草尖,反射残星微弱之光。
距离发现那具被剜去象牙的巨象尸体,已经过去三天。
钟离七汀几乎没怎么合过眼,9527只好不间断的扫描,耗去她大量精力,但更耗神的是那股挥之不去铁锈般凝固的预感。
“汀姐,你最近几天都在失眠。”
对于自家宿主的睡眠质量,它一向十分了解,可这失眠,很令统担忧啊。
一个秒睡的人睡不着,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要知道,她可是雷都打不醒的。
“阿统,我心里有一股很不好的预感。”
9527从头上滑下来,悬浮在她身边,开启周围扫描,发现无异样后,焦急询问。
“怎么了?汀姐。”
“我感觉要出什么事,又说不上来。”
“细说。”
“就像你上次预感那炮灰哥要杀我的预感一样,心里慌慌的,让我坐立难安。”
“汀姐,我会随时监测你身边的危险,放心睡吧,你再不睡,精神会受不了。”
“好吧。”
钟离七汀点点头,看看已经睡觉的母亲,将修长的脖颈靠在屁股上。
“我要睡了 ,有事托梦给我。“
“晚安 ,玛卡巴卡。”
还没睡多久,预感就成真了。
不是通过9527的扫描,是一道疾驰而来的灰影穿透黎明前最沉的黑暗,伴随着翅膀急促拍打空气的声,一头扎进她藏身的荆棘丛后。
“唧唧。。”
是那只聒噪的小红,她羽毛凌乱,细小的胸脯剧烈起伏,黑豆眼睛里没了往日的机灵,只剩下纯粹的惊惶和害怕,还有焦急的期盼。
“唧唧。。。”
“汀汀,醒醒,出事了。”
9527立刻飞去唤醒刚刚睡下不久的宿主。
“汀姐,醒醒。。”
钟离七汀立刻被惊醒,张望四周,瞌睡醒了一半。
“碱水池塘过去的老合欢树下,云斑母子出事了。快,快去救他们。他们被盗猎者捕获了,母长颈鹿为了保护云斑还受了伤。汀汀,汀汀,我们怎么办?”
小红声音尖利几乎破音,爪子紧紧抓住钟离七汀的皮毛,深深陷入肉里。
这可把9527心疼的不行,它想给她一个电击,又怕弄死了,只能飞一边干着急。
钟离七汀心里一个咯噔,像大冬天被狠狠踹入冰水。
“你冷静下来,仔细说。”
“阿统,给她翻译。”
9527立刻同步将冷静的询问转化为雀鸟能理解的频率波动连接入小红的大脑。
“2个偷猎者,他们还拿了木仓,云斑母亲为了保护他,受伤了,我害怕他们出事,自己又太小,我没有别的办法。你我都是人,我就来找你看看能不能救下他们。
呜呜呜。。。我好怕他们会死,汀汀,偷猎者好恐怖,前几天我还看到一头犀牛尸体,牛角被据走了,血淋淋的,惨无人道。”
小红哭的不能自已,语无伦次。
那句被据走,狠狠拉过钟离七汀的神经。
白色母长颈鹿它伤了?还是死了?
为了皮?为了肉?还是为了那身罕见招致厄运的白色?
“汀姐,你要去吗?”
钟离七汀点点头,悄悄站起身,她不敢惊动母亲,怕母亲担心。
9527立刻飞上高空,拉开全景扫描,将光幕投在她眼前。
根据小红混乱的描述,迅速勾勒出附近坐标和可行路径,先找到碱水池地标再说。
“小红,带路。”
“好,你跟我来。”
钟离七汀悄悄离开,还回头凝视过母亲安静的睡颜。
此刻的她犹如绷紧的弓弦一样,随时都会断裂。
小红一边飞,9527一直在空扫描。
“汀姐,找到了,在象冢坡那乱石堆方向。”
象冢坡,那是偷猎者惯常的临时屠宰场和转运点,怪石嶙峋,易于隐蔽,也便于车辆靠近。
钟离七汀没有时间犹豫,更没有时间召集其它援手。
每一秒流逝,对白长颈鹿母子就会多上一分危险。
“阿统,带路。”
“汀姐,有大量血腥气。”
“嗯。”
钟离七汀颈肌绷紧染上一丝丝凛然杀气,看来她的卡可能必须要使用了。
小红尖叫一声,箭一般射向北方。
黎明前的黑暗并非纯然墨色,而是一种浑浊濒死的深蓝。
钟离七汀在林中狂奔,修长四肢以最大限度伸展、收回,蹄下扬起潮湿的腐殖质。
风声在耳边呼啸,却盖不过脑海中9527刚才的提醒和心脏撞击肋骨的巨响。
“云斑。”
碱水塘咸腥气被远远甩在身后,血腥味飘散开,那是非常新鲜、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恐惧与绝望的气息,像一面粘稠的旗帜,指引着地狱。
“汀姐,站在这里。”
9527立刻给宿主标记起安全的位置。
那是象冢坡外围一块巨大风化岩顶部,猩红标记近在咫尺,她悄悄爬上去。
然后,她看到了终身难忘的一幕。
在下方不足五十米的乱石坳里,首先攫住她视线是那一片触目惊心、泼洒在灰白色岩石和枯黄草地上的暗红。
在渐渐泛青的天光下,那红色浓稠得发黑。
血泊中央,躺着。。不,那应该不能称之为着了,母长颈鹿庞大而洁白的躯体,以一种极其扭曲不自然的姿态摊开着。
美丽修长的脖颈被残忍地斩断大半,仅剩一点皮肉连接,头颅歪向一侧。
曾经温润的大眼睛一直挂着和煦温柔的光芒,和母亲进食时扫过来的眼神,永远优雅温暖。
但此刻它眼睛圆睁,里面还残留着一丝浓浓的眷恋和担心。
它在担心谁?死前又放不下什么?
侧腹被整个剖开,露出深色内脏和森白的肋骨,一道被暴力撕开巨大而恐怖的沟壑横在眼前。
宛如雪白缎面被一枚烧红的印章狠狠烙下,氤氲开淡桃色,那是热度与生命一同流逝的痕迹。
这赤红,是大地无法吸收的丹泪,是寂静本身发出最的呐喊。
空气中弥漫浓重铁锈、内脏苦腥,还有一种类似屠宰场冰冷的金属气息。残忍的利刃在它身上切割,肆意挥舞。
在这片血泊边缘,两名偷猎者正在忙碌,一人手持一把砍刀,费力从母鹿后腿上割下大块肉,扔进旁边的防水帆布袋里。
另一人,则拖拽着一根用坚韧藤蔓和绳索编成的粗陋拖橇,拖橇上,正是那只小白长颈鹿。
“云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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