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和几位师兄师姐道别后，时陌就一直踩着凳子扒在窗口没动过。
夙辞闲来无事，一手随意搭在时陌身侧，一手支着下巴，竟也陪她一起目送他们仨。
一个无聊中带着有趣的游戏。
无聊是因为那三位实在没什么好看，有趣是他和小师妹在做同一件事。
可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夙辞吃味的把时陌脑袋掰过来朝向他。
“小师妹，都走远了，是不是舍不得了？”
时陌被迫转移，猝不及防撞入一片承着星河的眼睛。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三师兄的瞳孔，之前她只远远对视过。
“还是不喜欢单独和我待在一起，后悔了？”夙辞长睫毛一扑一扑，眼帘半垂，十分在意时陌的回答。
然而时陌暂时沉浸在夙辞的眼睛里，没有回应。
在夙辞几乎要默认自己的猜想的时候，一双小手轻轻抚上他的眼角，时陌小声疑惑道：“三师兄，这是你瞳孔本来的颜色吗？”
冥冥之中，时陌觉得，三师兄眸色应该更亮，就像他的白金发色一样。
她……早就想问了。
夙辞愣神，垂下的眼眸不可置信的睁大。
良久，在确定时陌没有出现任何异常后，他才缓缓憋出一句“不是”。
阿青和她说过，天外有不同颜色的星云，红蓝，紫黄……三师兄眼里有一种。
时陌歪头，真诚夸赞，“三师兄，你把红蓝相间的星云装进了眼里，真好看。”
她没有过多去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而且三师兄怎样都好看。
听完时陌的话，夙辞眼尾一瞬间胭红。
“三师兄，你要哭了吗？”时陌指尖擦过他的眼角，似乎更红了。
“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人这么和我说过。”夙辞声音有些哽咽，脑袋垂得很低，额前的碎发尽数落下来，严严实实地遮住了眉眼。
不让时陌看到他泛红的眼睛。
“那真好，不止我一个这么觉得。”
“对啊。”
夙辞捉住时陌放在他脸上的小手，攥在手心，抬头扯出一个破碎的笑容，“小师妹，抱一个，好不好？”
“好。”
知道三师兄情绪很不对劲，时陌毫不犹豫抱了上去。
夙辞抱得很紧，时陌整张脸几乎都埋进了他怀里，但不妨碍她抽出一只手，一哒一哒有节奏的拍着。
就像阿青以前安慰她一样，她也可以安慰三师兄。
001溜圆的眼睛仿佛看见奇观 ，“时宝，你是怎么做到的，夙辞碎得没边了。”
【001，是我让三师兄想起伤心事了……】
……
每一世，夙辞的目标都很明确，要亲手改写那份被毒素侵蚀殆尽的命运。
他是光灵根，怎么能容忍被彻底污染成为一个怪物呢？
他大量以灵饲蝶，待灵蝶成长，制衡体内毒素的蔓延。
可命运总爱开玩笑，夙辞每次都失败了。
直到一次轮回中，他遇到了一个从未出现过的凡人女孩。
遇到她的时候，他正拿自身尚未被毒素侵染的那一部分灵力哺育灵蝶，大片蓝色灵蝶在山谷纷飞。
“大哥哥，原来这些漂亮的灵蝶都是你喂养的啊。”
“它们好漂亮。”
那年她10岁，眼睛被淬了光一样闪亮。
“小妹妹，我的灵蝶可是攻击人的哦。”
蓝色的灵蝶当然不会伤人，小孩嘛，来了兴致——骗骗玩。
“你骗人，它们很乖。”
是啊，他都没想到，一贯排斥所有人都灵蝶，竟然十分喜欢这个女孩。
谎言一下子被戳穿，没趣。
往后，他每次出现，后面都会出现一个小跟屁虫。
她还特别理直气壮：“是你的灵蝶带我来的！”
他也渐渐习惯了女孩的存在。
15岁
少女撞破的刹那，灵蝶正在吸食他的血液，他将自身的毒素转移到灵蝶身上。
灵蝶发狂变色，山谷被大片红色占领。
夙辞站在中间，看到了她眼里的恐惧，她跑了。
果然，他是怪物，谁见了都会害怕。
原以为不会再碰到她，但她又出现了。
“你是不是中毒了，需要养大量大量的灵蝶来治伤？”
少女歪头靠近他，“所以，你的瞳孔颜色是红蓝蝶的色彩，原来不长这样。”
他内心闪过惊讶，惊讶于她的敏锐。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的头发啊，你的头发那么白亮闪耀，原本的颜色肯定和你头发一样吧。”
少女笑容明媚，“猜对了吗？”
奇怪的是，被戳破后，他一点都不气恼，反而还如释重负了。
“嗯，猜对了，不过——没有奖励。”
“那你知道天外有一种红蓝相间的星云吗？”少女的嘴永远安静不下来。
“和你现在瞳孔的颜色很像哦，很漂亮，真好啊，别人从话本子里读到东西，我却能直接从你眼中看到。”
族中，他的瞳色被视为不详，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拿星云夸他的眼睛。
“你不怕我？”
“有什么好怕，你只是生病了，会有一天痊愈的。”
“哪天你要是看到我的瞳孔只剩红色，就不要再靠近我了。”
“为什么？”少女好奇中带着跃跃欲试。
“病入膏肓，没救了。”
18岁
再次见到她，她整个人憔悴了许多，瘦了一大截。
夙辞亲自押着她去了凡间医馆，没有查出任何问题。
“我就说嘛，我才没生病。”
但他依旧不放心，将她带回了宗门。
意外的是，她竟然还认识他的同门，关系都很很好。
夙辞严重怀疑，见不到她的那几年，她去认识其他人了。
不久后，少女虚弱的原因找到了。
师尊说，她体内有一道封印，封印住了她的灵根。
那是禁术，正在一点点反噬她的生命。
“天生灵体，光灵根，不知是谁下得如此死手，可惜已经晚了，封印已经在吞噬灵根了，强行破开，只能加速她的死亡。”
难怪灵蝶如此亲近她，他要是早点发现就好了……
也是从那天起，少女再也没有开怀笑过。
夙辞问过她，是谁做的。
她闭口不谈。
20岁
是她选择成全所有人，踏向死亡的那年。
“夙辞师兄，我在藏宝阁发现了一个彻底治好你的办法！”
“你马上就会痊愈了！”
那天，他还尚不知道少女说的方法，只是难得从她脸上找到从前的笑容，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好。”
如果，他知道那是以生命为代价的筹码，他不会同意。
【你我灵根本是同源，收下它吧，精灵族的皇子，本该耀眼。
再见了(??ヮ??)?夙辞师兄。】
她果然什么都知道。
“你真傻……”一张信纸从他指尖划落，风吹起页角，显出上面大大的四个字。
落款：时陌
这一世，他改变了自己结局，摸着与发色如出一辙的白金瞳孔，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于是
往后所有轮回，他记忆复位的那一刻起——夙辞所愿不再是改变他自己的结局，他只求找到时陌，庇护她一生平安，哪怕是以怪物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