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墨衍抚着下巴，目光往自家小徒儿和二徒儿身上转了一圈。
意味深长笑了。
“这事，我说了不算，我的徒儿们愿意才作数。”
他一向明主。
话锋随即一转，易墨衍眉宇间凝起真实的忧虑，像是忽然想起一桩顶顶要紧的大事。
“再者说，佛门清净地，日日斋饭，戒绝荤腥。”
他目光爱怜地落在时陌身上，时陌扒着白与钦衣袖，被看得一头雾水。
小姑娘脑袋微微歪着，圆溜溜的眼睛写满茫然。
“你看她，如此幼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若是饿着了，瘦了，我这做师尊的，于心何忍？”易墨衍假意擦了擦眼泪。
仿佛真看到了，一个可怜的娃子，桌前只摆了几片水煮的青菜叶子，小身影一点点萎顿下去，渐渐干瘪。
南无嘴角抿了抿，清俊的面容上掠过一丝挣扎，“虽然佛门明文规定了这些，但，万事皆可偷偷破。”
时陌低头瞅了瞅养得白胖白胖的手指，沉默了……
“是瘦。”
正当时陌疑惑，二师兄的眼睛也出差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摆到她旁边。
白与钦认真地比了比，语气平淡：“又短又小。”
时陌注意转移。
她也学着对方的模样，歪着小脑袋，一本正经比量。
最后，她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得出了结论：“是的，二师兄手大，大得可以放我两只。”
为了验证聪明的猜想，小姑娘掏出另一只小手，齐齐塞向白与钦掌心。
头顶传来一阵低低的轻笑。
白与钦手指收拢，轻轻一包，时陌反应慢半拍，亲眼见证手“消失”了。
“收走了，你的手。”
白与钦垂眸，唇角微扬，给仰着小脸的时陌露出了一个极为少见的真挚笑容。
配上那张漂亮脸，一笑媚百生。
“二师兄，你这么笑犯规了。”时陌眨眨眼，认真道。
“不好看吗？”
“好看。”
时陌补充道：“如果把我的手还回来，更好看 。”
“机灵鬼。”
……
另一边。
易墨衍将南无那句“万事皆可偷偷破”听在耳中，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绽开了一个得逞的笑容。
眼见火候已到，他端着从容的姿态，缓步上前。
“南无大师，今日为时已晚，且在玉霄宗留宿一晚，明日再带着我二位徒儿出发。”
南无略显迟疑。
“阿弥陀佛。易掌门，此事……不是还需要征求二位小施主的意愿吗？”
“我和他们心意相通，已知晓他们心底的想法。”易墨衍抬眸望向玩在一起的师兄妹，笑了。
他早在第一次看向他们时，便已明了。
时陌想去。
而只要时陌去，白与钦无论哪一人格，都绝无可能留下。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也只想看看佛门邀请的诚意。
既然连“破戒”之言都能出口，那时陌前去，想必受不着半分委屈了。
南无虽然觉得有些许怪异，但又说不上来。
他双手合十，压下怪异，“如此……便有劳易掌门安排了。”
安排好南无去处。
主殿只剩下师徒三人，白与钦无意与易墨衍有过多接触，先一步走了。
易墨衍看着离开的红色背影，心中叹出一口气。
他又不会吃了他。
二徒儿人格分裂，如今他六个亲传，也不过吧。
二师兄一走，屏蔽术好像失效了。
时陌扯起自己的袖口嗅了嗅，冲鼻。
她过去拽了拽易墨衍袖子，眼巴巴：“师尊，我想要除味。”
“这个味道不香吗，为师恨不得天天裹在榴莲味中。”易墨衍忍俊不禁，蹲下身，撑着脑袋看小徒儿。
“不要，不要。”时陌板着脸疯狂摇头。
“好好好。”
易墨衍赶忙扶着她的肩膀，笑着打趣，“轻些摇，再摇下去，为师真怕你晃出水声来了。”
时陌闻言一愣，迅速辩驳：“……师尊，我脑袋没水。”
见小姑娘较真，易墨衍笑意浓烈。
他双手稳稳托住小姑娘，稍一用力便将她高高举过头顶。
时陌只觉得身子一轻，视野豁然开朗，再低头时，便直直撞进了易墨衍那双含笑的眼眸里。
易墨衍笑眯眯，“为师口误了，小徒儿脑袋装的全是知识。”
“既然装满了学问，那接下来——”他故意拖长了语调，惹得时陌歪头好奇。
“咱们就得给这些宝贝知识好好洗涤一番，去去尘气。”
易墨衍一语定锤。
青年大步流星带着小姑娘跨出门槛，清朗的嗓音随风飘散在殿宇间。
“走喽，为师带你去找大师姐，让她带着你去泡温泉澡。”
“师尊，你别把我摔了。”
“摔了为师当垫背。”
黄衣翩跹，一大一小，衣裙相交。
落入余晖 ，相伴余晖。
……
夕阳垂落，唯盛星夜 。
少年独坐在窗边，手支着下颔，视线没有聚焦任何一处。
他的房间没有开灯，身影半掩在渐浓的夜色里。
只有一半侧脸映着月光。
夜风徐徐，发丝吹拂。
直到听到隔壁房间传来开门关门的声响，夙辞才有了反应。
夙辞缓缓垂下眼眸，视线落在自己摊开的指尖。
月光流淌在他修长的指节上，映出几道流转的金色轨迹。
那是几只灵蝶，正绕着他的指尖缠绵飞舞。
金色的……灵蝶。
今天夙辞只是惯例喂养灵蝶的日子，却发现了这几只。
灵力……太过醇厚，太过熟悉。
他似乎，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
小师妹啊。
夙辞的嘴角轻轻牵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
隔着一面墙的房间。
时陌盘腿坐在地毯上，一手一只，抱着红红和雪团。
小姑娘被大师姐洗得香喷喷，气色红润，连发丝都格外蓬松。
红红这回是说什么也不撒开爪了，扒着时陌手臂，唯恐不留心被送回“娘家”。
殊不知“娘家”人也跟着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