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的字写得好小，不过依旧漂亮。”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易墨衍身侧探了出来，认真蹲下，欣赏新出炉的字。
001暗戳戳计较，还是把它的名字加进去才顺眼。
比划不要太容易。
“小徒儿！”
易墨衍声音惊喜，直接抛弃了手中的树枝。
下一秒。
时陌被举高高。
视线从地上撤离，拔高悬在半空。
时陌淡定，习以为常。
“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跑来了？”易墨衍仰头笑问，目光专注。
“神鬼知不知，我不知道，但花曳掌门，早就瞧见我了。”
时陌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先瞥向一旁始终含笑看戏的花曳，再看向自家师尊。
小脸蛋郑重其事。
“师尊慢一拍，察觉变慢了。”
“可不是么。”
花曳信手拂去肩头一片桂花，浅浅笑道：“某人刚才光顾着写字占地盘，连小徒弟到了跟前都没发现。”
“小陌儿，看来还是我比较上心呢。”花曳眼波流转。
一句话轻飘飘地递过来，精准落在师徒之间。
易墨衍压根不接茬，抱着时陌，不着痕迹地侧身转了个角度。
“咳咳——”
“小徒儿，咱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宽大的背影，严严实实挡住了花曳投向小姑娘的视线，也隔绝了那带着笑意的声音。
时陌不理解，但全肯定。
“……好吧，不听。”
“……”
花曳气笑了，“啪”地收扇子，似笑非笑。
易墨衍则心头大悦，朝花曳扬了扬下巴，一脸得逞样。
算是彻底确定了，这师徒俩就是存心来这儿气他的。
特别是易墨衍这个幼稚起来没边儿的家伙。
时陌看着“深情对望”的两个大人，默默把脑袋埋了易墨衍衣襟。
以为小姑娘是一天玩累了，易墨衍心疼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可转念一想，又忍不住好奇，垂眸看着怀中人儿。
“话说，小徒儿今天跑去哪里玩了？这么晚才回来？”
前几日，时陌太阳落山就回来了，今个例外。
话音未落。
他鼻尖微动，忽地挑眉：“嗯……这味道是……有面粉和桂花？”
时陌：“……”
不妙。
小姑娘淡定缩下脖子，随即挣了挣身子，“师尊我要自己走。”
她必须小小地警惕一下了。
可不能让师尊再像只大狗狗似的在她身上闻来闻去了。
万一被他闻出更多馅儿料的味道，明天精心准备的惊喜，岂不是要提前暴露了……
“还有……这是秘密，不能告诉师尊。”
“哦？秘密？”
易墨衍眼底藏笑，依言将时陌轻轻放回地面。
“嗯。”
时陌小手背在身后，重重点头。
“有什么秘密，连为师都不能告诉？”
不让抱，易墨衍只能配合地弯下腰，与小姑娘视线平齐。
“秘密就是不能跟师尊讲的秘密呀。”
时陌绕口令，绕了回去。
易墨衍闻言，夸张地叹了口气，摆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唉——”声抑扬顿挫。
“为师这可真是要伤心了。”
“想来不过是出去了一天，便有了不能与为师分享的秘密。这要是以后出去一个星期，可不得多出整整七个秘密，将为师远远隔在外头了？”
易墨衍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悄悄观察着小徒弟的反应。
时陌听得认真，黑葡萄似的眼珠转了转。
最终，她伸出小手，安抚性地拍了拍易墨衍的手臂，“师尊，我争取不会。”
话不说满，给自己留足了退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机灵鬼。
易墨衍一时语塞，无声叹息。
小徒儿……是越来越不好忽悠了。
花曳倒是喜闻乐见，转头对时陌。
“小陌儿，饿了没有？”
“今天我可是特地从外面带了刚出锅的红烧排骨回来……”
谁让九玄宗的膳堂向来只备些精致的冷盘与糕点，从不起灶做热菜。
时陌听到花曳报出一堆菜名，眼睛一亮，自动被勾，攥上了他的指尖。
还不忘拉着易墨衍。
一时间，两个私下里没那么对付的大人，被一个心思单纯的小孩强行连接在了一起。
花曳摇扇勾笑：“……”
易墨衍“友好微笑”：“……”
“不走吗？”
时陌左看看，右看看，同时晃了晃他们的手。
易墨衍与花曳的视线在空中短暂地一碰，又迅速各自移开，看向别处。
“走。”
乘着暮色云海。
时陌左右各一只，一路“哒哒哒”地往殿内走。
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回廊的转角，发现那道身影还未离开。
唔……身边还立着一位大姐姐。
看来，鹤临师兄又收到新的邀约了。
仿佛心有灵犀。
鹤临总能第一时间感知到时陌的视线。
他抬眼望来，隔着一段距离，眉眼一弯。
“陌师妹，明天见。”鹤临无声道。
时陌立刻踮脚回招呼，“鹤临师兄，拜拜再见。”
“谢谢你今天抽出时间陪我。”
小姑娘清脆的嗓音在暮色中格外清晰。
易墨衍吃味，花曳摇了摇扇子，“原来今天小陌儿是和我三徒弟，嗯……还是一整天。”
哪壶不提提哪壶。
“？”
时陌感觉事态不对，在易墨衍开口前，眼巴巴大眼攻击。
“我饿了，师尊。”
冷脸猫猫，眼睛亮亮。
易墨衍心软得一塌糊涂，哪还管小姑娘和谁出去待了一天。
天大地大，喂饱他的小徒儿最大。
001“biubiu”眼，晚膳不会太平静了。
……
深夜。
九玄宗，鹤临院子。
少年独自站在院内，仰头望明月。
十四的月亮不比十五，却依旧银亮。
一阵带着凉意的秋风吹过，拂起他额前几缕散落的银发。
扰乱了视线，扰乱了眼。
院落里的每一处角落，都残留着那个小小身影留下的记忆。
桌案前。
恍惚间又能看到小姑娘曾笨拙地捧起玉笛。
“是这么吹的吗？”
不成调的音符，算不得好听。
大树下。
小姑娘晃着双脚，听他指下琴音。
“三师兄弹琵琶，好听。”
那些她未必懂得的曲调里，却始终有她最专注的陪伴。
但。
全部的全部，已经触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