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盆里的水面剧烈地波动起来，巴顿那张被恐惧攫住的脸庞，像是沉在水底的石雕，僵硬而失真。
“同一页上……”
肖恩咀嚼着这几个字，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已经不是巧合了。
这是他妈的出厂设置！
弑龙弩，深渊之沙，这两样东西，从诞生之初就是捆绑销售的夺命套餐！
“什么意思？”肖恩的声音有些干，“巴顿，说清楚点，那本破法典上到底写了什么？”
“我……我不能说！”水盆里，巴顿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连大胡子都在发颤，“那是禁忌！是能引来厄运的知识！”
“狗屁的厄运！”肖恩旁边的奥伯隆终于忍不住了，他往前踏了一步，冲着水盆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矮子！你再敢吞吞吐吐，我现在就去把你的铁炉堡当夜壶！”
龙威透过小小的水盆倾泻而出，对面的巴顿浑身一哆嗦，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看着水盆里倒映出的龙王那双燃烧的眼睛，脸上的恐惧最终被对龙炎的恐惧给压了下去。
“我说！我说！”巴顿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那本法典上记载的东西不多，都是些残缺的片段。”
“它说……‘当群星的铁锈腐蚀大地，弑神之器将重获新生。’‘巨龙的哀嚎，是它最好的淬火之音。’”
巴顿哆哆嗦嗦地复述着古老的文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法典里没有直接写明‘弑龙弩’的制作方法，但它提到了，想要驱动那种邪物，就必须用蕴含着‘世界之外’力量的材料作为核心。”
“而‘深渊之沙’，就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选择。”
水盆对面，巴顿的脸色惨白如纸。
“小子，你明白了吗？你问的那两样东西，根本就是一个！‘深渊之沙’是子弹，‘弑龙弩’是枪！人类拿着这把能毁灭世界的枪，已经玩了三百年了！”
主殿内，落针可闻。
伊格瑞丝的小手死死攥着肖恩的衣角，指节捏得发白，她那张娇美的脸上血色尽褪。
奥伯隆粗重的呼吸声像是破旧的风箱，他胸膛剧烈起伏，金红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周遭的空气都因为他逸散的力量而变得灼热扭曲。
只有龙后希尔维娜还保持着镇定，但她紧蹙的眉头，也显示出内心的极不平静。
“巴顿。”肖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那种墨水的核心原料，‘深渊之沙’，它的产地在哪？”
这是系统任务的关键，也是一切的源头。
“这个……”巴顿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咬牙说了出来，“锻炉日志里提到过，在大陆的最北边，有一处终年被冰雪和黑夜笼罩的地方，叫‘幽暗地渊’。”
“那地方是所有矿脉的终点，也是所有邪恶滋生的温床。据说地渊的最深处，连接着另一个世界。”
“我们的祖先曾经尝试去那里开采一种能吸收光线的特殊矿石，结果派去的队伍，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
“从那以后，‘幽暗地渊’就被列为了矮人族的第一禁地。”
“日志的最后只留下了一句警告——‘不要去惊扰地底的沉睡之物，因为当它睁开眼睛时，整个世界都将沦为它的矿场’。”
幽暗地渊。
又一个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的名字。
肖恩感觉自己不是穿越到了一个撒糖恋爱番，而是掉进了一个高难度的地狱级开荒副本，他就是那个装备都没凑齐就得去面对最终boSS的倒霉蛋。
“消息……我带到了。”巴顿的声音充满了疲惫，“肖恩，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劝你一句，离这些事远点。你现在是龙族的女婿，有吃有喝，何必去趟这浑水？”
“这不是浑水，这是我家的游泳池被人倒了粪。”肖恩冷冷地回了一句，“我总得把那个倒粪的找出来，把他脑袋按进去。”
说完，他不再理会巴顿，直接抬手在黄金盆的水面上一抹。
所有的涟漪和画面瞬间消失，水面恢复了平静。
“幽暗地渊……”奥伯隆低沉地重复着这个名字，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王座扶手上。
那纯金打造、刻满魔法符文的扶手，应声碎裂，化作一地金粉。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龙王怒吼着，“人类！这帮卑劣的窃贼！他们不仅背弃了盟约，还妄图用深渊的力量来对付我们！”
“父王！”伊格瑞丝被吓了一跳，怯生生地喊了一声。
“冷静点，奥伯隆。”希尔维娜走到丈夫身边，轻轻按住他的肩膀，“现在发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可我们能怎么办？”奥伯隆双目赤红，“就坐在这里，等着他们拿着‘弑龙弩’打上门来吗？”
“不。”
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肖恩身上。
这个人类青年，此刻脸上没有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惊人的沉着。
“我们不能等。”肖恩环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伊格瑞丝那张充满担忧的小脸上。
他伸手，轻轻将她揽进怀里，抚摸着她柔顺的红发。
女孩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但靠在他怀里，似乎找到了一丝安心。
“情况比我们想的要复杂得多。”肖恩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人类王国，是一定要回的。那瓶墨水，是目前唯一的线索，我必须查清楚它的来源、工坊、还有这三百年来都用在了什么地方。”
“不行！”伊格瑞丝猛地抬起头，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太危险了！他们有‘弑龙弩’！你回去就是送死！”
“所以我才不能让你去。”肖恩低头看着她，语气温柔却不容置喙，“你去了，我才真的会分心。”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现在我们有了一个新的目标。”
“岳父大人，”他转向奥伯隆，“我需要龙族所有的情报，所有关于‘幽暗地渊’的记载，哪怕是只言片语的神话传说都行。”
“你要去那里？”奥伯隆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我得知道，那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人类又是怎么从那种鬼地方弄到‘深渊之沙’的。”肖恩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这是一个阳谋。”
“深渊势力，或者说那个叫玛尔加尼斯的家伙，他把‘弑龙弩’和‘深渊之沙’这两张牌，同时摆在了桌面上。”
“一张牌对着我们龙族，一张牌对着人类王国。”
“他想让我们和人类互相猜忌，互相残杀，最后他好出来收拾残局。”
“所以，我们必须抢在他前面，把桌子给掀了！”
肖恩的话，让整个主殿的气氛都为之一变。
原本的愤怒和恐惧，被他这番话硬生生扭转成了一股同仇敌忾的战意。
奥伯隆看着眼前这个人类青年，那双熔金般的龙瞳里，第一次流露出了真正的认可。
这个小子，不只是个会耍小聪明的骗子。
他有脑子，更有胆子。
“好！”龙王沉声应道，“龙族禁忌档案室里所有关于北境的资料，全部对你开放！”
“谢谢岳父大人。”肖恩点了点头。
他松开怀里的伊格瑞丝，拉着她的手，走到了龙后希尔维娜面前。
“岳母大人，现在，可以带我去看那份国书拓印本了吗？”
“我必须亲眼确认一下，那上面的墨迹，到底是不是‘深渊之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