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紧闭的深渊之门，在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缓缓地，打开了一道缝隙。
缝隙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想象中的魔物狂潮，没有震耳欲聋的咆哮，甚至没有一丝能量的泄露。
那里只有纯粹的，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仿佛宇宙被划开了一道伤口，伤口后面，是虚无的本相。
可就是这片死寂的虚无，比任何炼狱景象都更能扼杀希望。
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并非来自空气，而是直接从每个人的灵魂深处渗出。
战场上山呼海啸的欢呼声戛然而止。
正在厮杀的士兵，正在哀嚎的伤员，甚至那些刚刚被玛尔加尼斯“创造”出来的扭曲怪物，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了诡异的静止。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
“亲…亲爱的…”伊格瑞丝的声音在肖恩脑海里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
她的龙躯，这具能硬抗魔物大军撞击的庞大身躯，此刻竟在微微发抖。
“我…我感觉好冷。”
肖恩没工夫安慰她。
他的心脏在胸膛里狂跳，那道“高级精神防护”的buff，让他免于被那股绝望的气息直接冲垮意志，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整个世界的“规则”正在被那道门缝扭曲。
空气中的魔法元素在哀鸣，变得迟滞而混乱。
【警告…警告…检测到规则级污染…】
【系统…核心…受损…】
【临时补丁…即将失效…倒计时…60…59…】
脑海里断断续续的警报声，让肖恩的头皮一阵发麻。
“妈的，要不要这么准时！”
“见证吧，渺小的凡人！”
玛尔加尼斯漂浮在深渊之门前，张开双臂，他那令人作呕的杂音，带着一种病态的狂喜。
“见证真正的…降临！”
随着他的宣告，那道漆黑的门缝里，终于有了动静。
一团粘稠的，比墨汁更深邃的“东西”，缓缓地，从门缝里“流”了出来。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像是一团活着的影子，又像是由无数尖啸的怨魂挤压而成的集合体。
它没有眼睛，但肖恩能感觉到，它“看”向了整个战场。
嗡…
一道无形的波动，从这团影子身上扩散开来。
下方战场上，那些刚刚站起来，正在进行无差别屠杀的尸骸怪物，动作猛地一滞。
紧接着，它们身上缠绕的黑色丝线，开始疯狂地增殖，蠕动。
一个由矮人战士尸骸构成的怪物，它那由战锤和手臂融合成的武器，表面的金属开始脱落，取而代 F之的是更加尖锐的骨刺，身体也变得更加巨大，更加扭曲。
它不再是混乱的杀戮机器。
它变成了…一支军队。
“它…它在指挥那些怪物！”通讯频道里传来格罗姆惊骇的叫声，“它们开始集结了！它们在组建阵型！”
“奥术洪流…失效！”菲尼克斯虚弱而急促的声音响起，“我的法术，在靠近它的时候…就分解了！”
肖恩眼睁睁看着，一道由精灵法师们合力释放的巨大火球，在飞向那团影子的半途中，就那么无声无息地，分解成了最原始的火星，然后彻底湮灭。
它甚至什么都没做。
只是它的存在，就否定了“魔法”这个概念。
“哈哈哈哈…”玛尔加尼斯的狂笑在天地间回荡。
“欢迎来到新世界！”
“一个没有魔法，没有神明，只有纯粹的…力量与绝望的世界！”
“他是‘虚空呢喃者’！”
一个苍老而虚弱的声音，突然在所有龙族的精神链接里响起，是龙王奥伯隆。
老龙王趴在地上，巨大的龙首勉强抬起，他那只完好的眼睛里，写满了凝重。
“上古战争中，深渊的指挥官之一…它能创造一片‘真实虚空’领域，抹除一切规则…快…快阻止它！”
不等老龙王说完，深渊之门中，又接二连三地“流”出了三四团同样的影子。
它们降临在战场的不同方位，开始以更快的速度，整合、改造那些尸骸怪物。
原本已经岌岌可危的联军防线，在这些被强化和组织起来的怪物军团面前，瞬间崩溃。
这不是战争。
这是单方面的清剿。
“肖恩！”伊格瑞丝急得快哭了，“我们怎么办！父王他们都动不了了！”
“我的龙息…好像也烧不到它！”她对着其中一团影子，试探性地喷出了一小口龙息。
金色的火焰，在靠近那团影子的瞬间，同样无声地熄灭了。
肖恩的心，沉到了谷底。
魔法无效。
龙息无效。
物理攻击…那些尸骸怪物就是最好的例子，它们能同化一切。
没法打。
这根本就没法打！
【倒计时…10…9…】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像是在催命。
一旦精神防护失效，光是那股绝望气息，就能让他和伊格瑞丝瞬间崩溃。
必须做点什么！
必须在那之前，做点什么！
肖恩的目光，死死地锁定了天空中的那扇深渊之门。
打不过怪物，那就解决制造怪物的源头！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瞬间成型。
“伊格瑞丝！”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冷静。
“嗯？”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伊格瑞丝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这时候问这个。
“当…当然记得啊…你拿着剑，闯进我的巢穴…我还以为你是来向我求婚的…”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又带上了一丝委屈。
“当然是求婚了！”肖恩的语气不容置疑，“而且是最大规模的那种！”
他切换了通讯频道，对着另一头虚弱的菲尼克斯喊道。
“菲尼克斯！”
“…我在。”精灵王子的声音气若游丝。
“听着！我需要你再做一次刚才那种事！把你的魔力压缩起来！”
“…做不到…我的魔力已经…”
“不是让你攻击！”肖恩语速极快地打断他，“我不需要你攻击！我需要你制造一个‘点’！一个极度不稳定的，纯粹的秩序能量奇点！你能做到吗？！”
通讯那头沉默了几秒。
“…可以…但这会撕裂空间…非常危险…”
“就是要它危险！”肖恩吼道，“听我命令！等我到了那扇破门前面，你就把它…扔给我！”
“什么？！”不只是菲尼克斯，频道里所有听到的人都惊呆了。
肖恩没有解释，他拍了拍伊格瑞丝的后颈。
“亲爱的，听到了吗？”
“我们要去举行婚礼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让伊格瑞丝无法抗拒的，疯狂而浪漫的煽动力。
“我们的婚礼，就在那扇门前举行！”
伊格瑞丝的龙瞳，在经历了恐惧和迷茫之后，再一次，被那该死的恋爱脑滤镜点亮了。
在深渊之门前…举行婚礼…
用精灵王子的奥术奇点，当做我们的…婚戒？
天哪！
这是何等惊世骇俗，何等至死不渝的浪漫！
“我明白了！”伊格瑞丝发出一声高亢的龙吟，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绝的，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兴奋。
“为了我们的婚礼！”
赤色的巨龙，无视了下方那些恐怖的虚空呢喃者和正在被屠杀的联军，双翼一振，带着决然的气势，化作一道赤色的流光，朝着天空那道正在开启的地狱之门，笔直地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