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城的更漏敲过三响时，凌薇的丹房仍亮着灯。青釉丹炉泛着温润的光泽，炉底的灵火被她以灵力控得极稳，焰心呈纯粹的碧色，将周遭的药草香烘得愈发清透。
“还差最后一道凝丹工序。”她指尖掐诀，将三枚莹白的丹坯悬于炉口，目光落在丹坯上细密的纹路——那是用净灵草汁勾勒的破幻符文，每一笔都浸着她从指尖逼出的精血。白日在仓库瞥见的魔纹仍在眼前灼烧，魏渊衣襟下的玄阴宗玉佩、少女脖颈暴起的尖角、还有空气中挥之不去的蚀灵香腥气，像三根针，扎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丹炉突然轻颤，炉盖缝隙溢出一缕灰气。凌薇眉峰一挑，迅速撤去三成灵力，灵火骤暗的瞬间，她屈指弹出三滴晨露——那是今日卯时从城外灵脉泉眼接的，带着未被魔气侵染的纯净灵气。晨露触到丹坯的刹那，灰气“滋”地消散，丹坯表面浮出层珍珠母般的光泽，净灵破幻丹成了。
她将丹药收入玉瓶时，窗棂被轻叩三下。楚风的身影映在窗纸上，手里提着盏遮光的羊角灯，“青云宗那边有动静了——魏渊刚去了趟西城区的密道入口，带了个裹黑袍的人，看身形像玄阴宗的护法。”
凌薇将玉瓶塞进袖中，指尖还沾着丹砂：“密道通向盟会广场的地底？”
“十有八九。”楚风从怀中掏出张皱巴巴的图纸，是他逼问看守密道的弟子画的，“这条密道是早年防魔族突袭挖的，只有宗主和几位长老知道。魏渊上个月刚以‘加固防御’为由，换了密道的锁芯。”
两人凑在灯下看图纸，密道如条暗蛇，从西城区的废弃药铺延伸至盟会广场的祭台下方，沿途标注着三处灵力节点。凌薇指尖点在最深处的节点上：“这里是阵眼，若布下蚀灵阵，明日盟会开始时，整个广场的修士都会被魔气侵蚀。”
楚风的指节捏得发白：“我已让信得过的三个弟子守在密道入口，装作巡逻的样子，魏渊应该不会起疑。但他们修为不够，撑不了太久。”他顿了顿，看向凌薇手中的玉瓶，“这丹药真能破幻？”
“净灵草主净化，配合我的精血为引，能暂时压制魔气对心智的影响。”凌薇倒出三枚丹药，莹白的丹体上流转着微光，“但只能维持一个时辰，明日需在盟会前让核心弟子服下。”她将丹药分作两包，“你带一包去青云宗，找你师父——他当年与我父亲共守过界渊，绝对可信。我去通知夜家的人，他们的天罗阵需提前半个时辰启动。”
楚风接过药包时，指腹触到一片冰凉——是凌薇藏在药包下的匕首，鞘上刻着“守”字。“小心。”他低声道，羊角灯的光晕在他眼底晃动，“魏渊的蚀灵香能扰人心神，若闻到甜腻味，立刻捏碎这枚清心符。”
凌薇点头，将清心符塞进丹炉旁的暗格。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掠过屋顶，丹房的烛火突然摇曳，她抬头便见窗纸上多了道细长的影子，手里握着柄弯刀——是玄阴宗的制式。
“来得正好。”凌薇吹灭烛火，反手扣住窗沿翻身跃出，落地时匕首已出鞘，寒光划破夜色。那黑袍人显然没料到她会突袭，弯刀仓促格挡，火星溅在两人脚边的青苔上。
“魏渊派你来的？”凌薇的灵力顺着匕首蔓延，刃身泛起层淡金——那是净灵之力，黑袍人接触的瞬间痛呼出声，手腕上冒出黑烟。她趁机旋身踢中对方膝弯，黑袍人踉跄跪地的刹那，楚风的剑已抵在他颈侧。
“说，密道里藏了多少魔兵？”楚风的剑气割破对方衣襟，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皮肤。黑袍人咬着牙不吭声，嘴角却溢出黑血——竟是服毒自尽了。
楚风踹开尸体，在衣襟里摸出块令牌，上面刻着玄阴宗的蛇纹：“果然是他们。”
凌薇望着西城区的方向，夜色浓稠如墨。“魏渊定是察觉了，我们得加快速度。”她捡起地上的匕首，鞘上的“守”字被月光照得发亮，“你去青云宗，我去夜家，半个时辰后在广场东侧的老槐树会合。”
楚风点头离去，羊角灯的光晕很快消失在巷口。凌薇转身往城东走，刻意绕了三条街，确认无人跟踪后，才叩响夜家别院的侧门。开门的是夜宸的副手阿烬，脸上还带着伤——白日在仓库帮她掩护时被魏渊的弟子所伤。
“夜长老在等你。”阿烬引着她穿过回廊，院子里的石桌上摆着摊开的阵盘，夜宸正用朱砂笔修改着什么，“天罗阵的节点已调整过，提前半个时辰启动没问题。”他抬头时，眼底的红血丝格外醒目，“但魏渊比我们想的更谨慎，密道周围加了三重幻阵，我的人根本靠近不了。”
凌薇将净灵破幻丹放在桌上：“这丹药能破幻，你们的人服下后，可从密道上方的民居打洞，避开幻阵。”她指着阵盘上的红点，“此处是蚀灵阵的薄弱点，明日卯时，天罗阵的灵力需集中于此，才能中和魔气。”
夜宸的笔在阵盘上重重一点：“我已让工匠备了炸药，若破幻失败，就炸塌密道。”他忽然压低声音，“刚收到消息，魏渊以‘巡查防务’为由，将盟会的守卫换成了他的心腹，其中至少有五个是玄阴宗的魔修。”
凌薇的指尖在丹瓶上摩挲：“我会让青云宗的弟子混进去，装作侍卫的样子。明日盟会开始时，他们会扯下左臂的袖章为号。”
夜宸点头，将阵盘收起：“天快亮了，你该回去了。魏渊的眼线遍布全城，你丹房的灯亮了太久。”
凌薇走出夜家别院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巷子里飘来豆浆摊的香气，早起的货郎推着车走过，铃铛声清脆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但她知道，平静只是表象——那些擦肩而过的路人里，或许就有玄阴宗的魔修；那些紧闭的门窗后，正藏着足以颠覆天元城的阴谋。
回到丹房时，她在门槛下摸到个纸团，是楚风留的：“师父已信，青云宗弟子明早辰时在广场东侧待命。另，魏渊的卧房里搜出这个。”纸团里裹着片干枯的曼陀罗花瓣，边缘泛着诡异的紫色，正是蚀灵香的原料。
凌薇将花瓣扔进丹炉，碧色的灵火瞬间将其烧成灰烬。她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握紧了袖中的匕首——明日盟会，既是魏渊的陷阱，也是他们揭穿一切的战场。这场无声的较量，终于要在日光下见分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