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他今日来找她,是为了这事?
毕竟家宴过去了好几日了,李嫦凤的事情也过了挺久了。
而管内宅的事情,是昨日才发生的,今早,胡嬷嬷都还在与她细说。
也不知他知不知道她祖父和她爹是想让她把国公府内宅的所有事情都管上一管呢?
他是对韩国公府的内宅有什么兴趣吗?或是盯上了这后宅的什么人或什么东西?
韩茹茵身体往后靠了靠,不动声色地问道:“靳指挥使认为这对于我来说是好事吗?”
“我不清楚,毕竟我不是韩三娘子你。”
“从客观上分析,至少明面上,所有人都会以为老国公和韩国公是疼爱于你,所以才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到你的手中,这是对你的重视。”
“不过——”
“韩三娘子或许也听过一个词,叫——”
“树大招风。”
“你固然是得到了权力,但也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你的身上。”
“你说——”
靳烨廷身体前倾,幽深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冷光。
“老国公和韩国公这么做,对你,究竟是好还是坏呢?”
韩茹茵将身体再次往后靠了靠,刚刚靳烨廷前倾时,甚至让她闻到了他身上一丝清冽的味道,让她想到了那终年不化的雪山。
冷,太冷了,她不喜欢。
韩茹茵垂眸思量,靳烨廷倒是把她这事给看透了。
所以——
他是要来给她出谋划策吗?
“我这个时候自请上门,对韩三娘子你来说,怎么不算得上是一件好事呢?”
韩茹茵抬眸,微眯着眼看向靳烨廷。
“我想——”
“现在韩三娘子你在韩国公府的处境未必如外界看上去的那般好吧?”
“你虽有谋略,胸有沟壑,但现实的情况总是瞬息万变的,未必能让你如自己所想的那样行事。”
“就像这管内宅的事情,韩三娘子怕是之前也没有想到过吧?”
“老国公和韩国公对你态度不明,要是他们真得想做些什么,你一个女娘子,真得能敌得过?”
“比如,突然给你说一门亲事,亦或是用别的不堪的手段败坏你的名声?”
“你就算心思再怎么活泛,但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你总不能时时刻刻都提防得住。”
“所以——”
“你需要一个倚仗,一个让你祖父和你父亲行事前都要掂量掂量的倚仗。”
“你外祖父的名声固然有用,但死人终究是比不了活人的。现在的结果,你也看到了。”
“你现在应该也很迫切地需要一个外力来助你脱离现在的困境吧?而且最好是一个与韩国公府毫无关系的外力?”
“我良城司名声赫赫,却也没有多少人愿意沾上。对韩国公府来说,更是如此。”
“韩三娘子,我想,你心中也知道,现下——什么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说着,靳烨廷的目光直直射向韩茹茵,如能窥探到她的心底一般,要将她看的无所遁形。
“到目前为止,靳某的承诺依然有效。”
“我们的合作——是互惠互利的。”
“你看,现在不就是吗?”
韩茹茵面上仍是一副镇定的模样,但搭在腿上的手却已经不知不觉握在了一起。
现在靳烨廷虽看着与刚刚没什么两样,但他的话语中已经透露出他的凌厉,或者说还有隐隐约约的威胁?
可是,想了想,她还是开口说道:“但是——”
“靳指挥使,与你牵扯上,虽说有好处,但麻烦也不是说没有,甚至可能会比我想象中更多。”
“是吗?”
靳烨廷莞了莞尔,食指轻轻在案桌上点了点。
“韩三娘子,这是打算违约?”
下一秒——
靳烨廷整个人的气势就发生了变化。
“韩三娘子,这也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
“靳某的耐心是有限的。”
靳烨廷双目微眯,狭长的眼睛里,两颗幽暗黝黑的眼珠泛着狠厉。
他冷静的面容下是毫不掩饰的凶残和冷酷之意。
韩茹茵紧了紧双手。
她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丝森冷的杀意。
“韩三娘子,你虽然嘴上说着不着急,但心中应该不这么想吧?”
什么着急?是他刚刚问她是不是等得烦了吗?
“宋娘子家的馄饨皮薄馅大,向来是很受欢迎的,去晚了,有可能就没了。”
“要是再耽搁下去,你们还能吃得上一口热乎的吗?”
韩茹茵的眼眸一暗。
也是,靳烨廷都能在这浮日居等着她们上门了,那想必也是已经清楚她们此行的目的地的。
他能知道宋娘子——并不奇怪。
“这宋娘子算是你在这平京里,为数不多还牵挂和联系的人吧?”
靳烨廷这话说得平静。
但如若他之前说的话还是让她感受到隐隐约约的威胁,那他刚刚这句——
已经让韩茹茵从中听出了明晃晃的威胁之意。
而这时,银鍑中的水也终于大翻滚起来——
这意味着煮茶也终于来到了它最高潮,也是最重要的环节了。
“咕隆咕隆”的水声不断响起,提醒着“它的主人”该做下一步了,打断了屋内似乎有些凝滞、压抑的氛围。
靳烨廷拿起一旁的竹夹环激汤心,形成漩涡,并将备在小瓷罐中的茶末在漩涡中心投下,继续激打使茶汤表面生成白色茶沫,而这一过程被称为——
“育华”。
到水沸腾溅沫时,再将刚才二沸时舀出的水倒入以止住沸腾。
韩茹茵本以为靳烨廷不知道这一步骤中的个中细节,或者说只能依葫芦画瓢,但她没想到,他竟然做的头头是道,每一个动作都没有失误,举手间都透露出娴熟。
虽然她还不知道最后这茶煮出来会是个什么味道,但就凭着他这老道的手艺,她就料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她很难想象,整日在杀戮中的良城司指挥使,竟也会静得心下来煮茶,或者说喜欢煮茶。
看到水不再沸腾后,韩茹茵才慢慢开口。
“靳指挥使也说了,韩国公府可不想与你牵扯上关系,或者说,这些京中的达官贵族,可能都在心中祈祷,这一辈子都不要与你有什么关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