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剑那匪夷所思的瞬杀,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块,瞬间在死寂的观战广场上激起了弟子们剧烈的反应。
“嘶——!”
“一招……不,根本看不清是不是一招!”
“这……这简直是秒杀!张天河师兄之前可是连斩了十几位同阶高手啊!”
“连天河剑气都没来得及完全展开……”
难以置信的低语与激动的议论声嗡然四起。
如果说之前张天河的连胜与狠辣奠定了其凶悍强者的形象,那么此刻他被如此干净利落,甚至近乎碾压般地终结,则将风一剑的实力衬托得深不可测,宛若一座突然拔地而起的孤绝剑峰,令所有目睹者心生寒意与敬畏。
就在这时,萧和身边的于胖子,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凑近萧和,用带着感慨与些许八卦意味的语气低声快速说道:“萧师弟,看到没?这位就是咱们宗门里真正的怪人,风一剑。他是已故六长老独孤月座下唯一的亲传弟子。”
他顿了顿,似乎回忆着什么:“当年宗门大开山门广收弟子时,这小子被测出武道根基稀松,资质极差,几乎与修武无缘。但他不知怎的,偏偏就认准了独孤长老,在长老的月剑阁外跪了七天七夜,不吃不喝,最后气息奄奄,几乎要跪死在阶前。独孤长老后来破例见他,或许是被他那股近乎偏执的坚韧剑心所打动,这才破格将他收下,成了关门弟子。”
“入了门后,这家伙更是成了宗门一奇。性情孤僻,沉默寡言,除了练剑,几乎不与人往来。宗门历届大小比试,他要么不参加,就算参加也多是敷衍了事,从未显露过真正实力,以至于很多新弟子根本不知道有他这号人。谁曾想……”
于胖子望向虚像中那静立如剑的身影,咂咂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今日这实力显露出来,竟恐怖如斯!不愧是独孤长老看中的人,这份剑心,了不得!”
萧和默默听着,目光也落在风一剑身上。
他能感受到对方那纯粹内敛却凌厉无匹的剑意,以及那份与周遭喧嚣格格不入的孤高。
于胖子的话印证了大道烙印先前的评价。
此子确有一颗难得的澄澈剑心。
然而,萧和心中升起的赞叹很快便被一层更深的隐忧所覆盖。
他微微蹙眉,以仅有自己能闻的声音低语,带着一丝惋惜:“剑心澄澈,锋芒毕露……确实惊人。可……可惜了。”
他想到刚才高台上程傲雪那几乎要爆发的滔天怒火,以及更多隐藏在平静水面下的觊觎与算计。
“他师父独孤月长老已经陨落,尸骨未寒。宗门之内,剑修一脉本就不显,六长老一系如今更是只剩他一人。他今日为夺圣剑遗物,如此毫不留情地斩杀同门天才,固然震慑全场,却也将自己彻底置于风口浪尖,树敌无数。”
萧和的眼神变得深邃,仿佛看到了更远的未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青霄断剑,乃是连战将级存在都会心动的机缘,牵扯着剑圣传承与莫大因果。他风一剑纵然天赋异禀,剑心通明,可终究孤身一人,背后再无强师护持。即便他今日真能力压群雄,夺得宝剑……这般烫手的山芋,这般显眼的目标,他真的能安然将其留在身边,参悟大道吗?恐怕……祸福难料啊。”
此刻,另一边。
风一剑静立场中,黑衣如墨,怀抱黑剑,仿佛一尊无言的剑碑。
自他一剑瞬杀张天河后,那份沉寂便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随后,或因不服,或因贪婪,或因同门之仇,又陆陆续续有十几位战狂境八九阶乃至大圆满的弟子踏入那片临时演武界。
他们或是成名已久的高手,或是某位长老的得意门生,各自怀揣绝技与底牌。
然而,结果并无不同。
剑光,或者说,众人根本未曾看清那是否是剑光,只觉虚像中那道抱剑的黑色身影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每一次细微的空间滞涩感过后,便伴随着一道身影的凝滞,倒下,或是剑气溃散,或是护身宝甲光芒骤然黯灭。
过程快得令人心寒,几乎都是一招,生死立判。
没有激烈的对抗,没有冗长的缠斗,只有最简洁的终结。
风一剑用最直接的方式,诠释着何为剑修的杀伐效率,也将那柄青霄断剑的诱惑,染上了愈发浓重的血色。
高台上,气氛已不仅仅是凝重。
随着又一位某位长老苦心培养的嫡传弟子无声陨落,几位长老的脸色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周身气息起伏不定,看向虚像中风一剑的目光充满了寒意与愤怒。
若非宗主玄泽依然端坐,且之前程傲雪的冲动已被按下,恐怕早已有人按捺不住。
就在这压抑与不满即将累积到某个临界点时——
“哈哈哈哈!”
一阵与其说是爽朗,不如说是带着几分刻意张扬与骄纵的大笑声,陡然打破了现场的沉寂,传遍了整个广场。
“本来嘛,本少爷还想多看会儿戏,不想这么早出面。”
声音的主人语气轻佻,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优越感:“可看起来,这帮废物是没人能对付你了。没办法,这种收拾烂摊子、压轴出场的事情,终究还得本少爷来。”
众人闻声,纷纷惊愕地回头望去。
只见人群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一名锦衣华服、腰缠玉带、头戴金冠的青年,正摇着一柄看似不凡的玉骨折扇,嘴角噙着玩世不恭的笑意,在一众跟班的簇拥下,施施然走向前方。
他容貌算得上英俊,但眉宇间那股纨绔与倨傲之气,却破坏了整体的观感。
“是……是杜天龙!”
“他竟然来了!”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窃窃私语声瞬间响起,语气中充满了惊讶与忌惮,以及一丝看热闹的兴奋。
来者,正是摩云峰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传奇弟子。
杜天龙。
他的传奇,并非源于其修为或战力有多么惊世骇俗,而是源于他那个令人望而生畏的身份。
他的老爹,正是执掌宗门藏宝阁,地位仅次于宗主的藏宝阁长老,杜昊天!
此人仗着其父的滔天权势与无限溺爱,在宗门内横行无忌,堪称一霸。
欺压同门、强取豪夺,可谓无恶不作,经常闹得鸡飞狗跳,诸派弟子对其多是敢怒不敢言。
而其实力,更是宗门一奇。
他本身的修为并不突出,仅为战狂六阶,在战狂境弟子中仅算中游。
但其一身行头,堪称移动的宝库!
防御内甲、攻击法宝、机关傀儡、恢复圣药……
据说全身上下,无一不是其父从藏宝阁中精挑细选甚至量身炼制的极品宝贝。
凭借着这身令人发指的豪华装备,他在同阶中几乎立于不败之地,甚至有传言,寻常初入战将境的长老,若不动用领域之力,短时间内都未必能破开他那层层叠叠的防护,更别提伤到他了。
其父杜昊天对他的溺爱,由此可见一斑。
恐怕整个藏宝阁明面上的宝物价值加起来,都未必有他杜天龙一人身上随身携带的家当丰厚!
这已不仅仅是修行资源的倾斜,而是一种近乎畸形的护犊与纵容。
于胖子在萧和身边,脖子一缩,声音压得极低:“是杜天龙这个祸害!他怎么也看上这剑了?这下麻烦了,他爹可是……”
说着,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高台上那位面无表情的紫衣老者,杜昊天。
只见这位藏宝阁长老,目光正落在自己儿子身上,那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之色。
而杜天龙对四周的目光与议论浑不在意,或者说早已习惯。
他摇着折扇,踱步至晶石投影的有效区域前,抬头望着虚像中的风一剑,笑容越发张扬,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风一剑是吧?听说你是独孤月那老鬼的徒弟?剑法不错,杀性也够重。不过,游戏到此为止了。那柄断剑,本少爷看上了。你是自己滚下来,还是等我上去,亲自把你……连同你那点可怜的剑心,一起撕成碎片?”
狂言既出,满场皆寂。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向虚像中那道依旧静立的黑色身影。
风一剑缓缓抬眼,目光第一次清晰地投向了虚像之外的杜天龙。
那眼神,依旧平静,却仿佛冰冷的剑锋,擦过了金玉其外的表象。
他并未因对方的身份或话语而有丝毫动容,只是淡淡开口,声音透过虚像传来,依旧平稳:
“藏宝阁的宝物,堆不出剑修。要来,便进。”
言语简短,却将杜天龙最大的依仗贬得一文不值,更直接发出了挑战。
杜天龙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化为更深的阴冷与怒意。
“好!够狂!本少爷就让你知道,在这摩云峰,光会耍剑,屁用没有!”
说罢,他周身宝光一闪,竟有数层颜色各异的护体宝光自发浮现,手中折扇也收起,换上了一柄流光溢彩的宝剑。
他也不需通过什么检验,竟似有某种特权,在众人复杂的目光注视下,身影一晃,便直接没入了那晶石投影的入口,出现在风一剑对面的演武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