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苏醒的警告,并未在江晚星心中掀起太多波澜。
那太过遥远。
眼下,迫在眉睫的,是另一场战争。
她收好冰原信物,对着冰灵族长微微颔首,转身便化作一道离弦之箭,冲入茫茫风雪。
归途比来时更加迅疾。
有了冰原信物,这片冰原仿佛成了她的后花园。那些原本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冰系妖兽,在感知到她身上那股源自冰灵族长的气息后,无不远远避开,甚至有几头低阶的冰狐,还好奇地跟在她身后跑了一段,像是在护送一位尊贵的客人。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当熟悉的青色山脉轮廓,终于再次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江晚星看了一眼平台上的倒计时。
【剩余时间:十个时辰。】
还来得及。
她没有从后山的狗洞钻回去,而是激活了“三阳暖身符”的最后一丝能量,将自己身上那股彻骨的寒气驱散,换回那身洗得发白的弟子服,才从正门的山道,不紧不慢地走了回去。
青云宗内的气氛,比她离开时更加压抑。
所有弟子都行色匆匆,脸上挂着一种混合了屈辱、不安与绝望的神情。往日里还能听到的晨练呼喝声、剑器破空声,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仿佛有一块巨大的乌云,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偶尔有弟子看到江晚星,会立刻投来复杂的目光,然后像躲避瘟疫一样,匆匆避开,嘴里还低声地念叨着什么。
“就是她……”
“疯子,把所有人都拖下水了。”
江晚星对这些目光与议论充耳不闻。
她径直走向炼丹堂。
还未靠近,一股凛冽的剑意便已笼罩了整个区域。那剑意不像钱坤那般刻意外放,而是如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渗透在每一寸空气里,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墙。
任何心怀不轨之人,只要踏入这片区域,便会立刻被这股剑意锁定。
炼丹堂对面的钟楼顶端,秦绝如一尊雕塑,静静地盘坐着。两天两夜,他未曾合眼,也未曾移动分毫,神识与剑意,将下方那座小小的院落,守护得滴水不漏。
在他下方不远处的树影里,苏媚的身影一闪而逝,悄然出现在江晚星面前。
“丹神宗的探子,来了三批,都被秦绝的剑意惊退了。”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妖力特有的魅惑,“宗门内部,执法堂的钱坤长老,派人来过两次,想以‘探望’为名进入炼丹堂,也被拦下了。”
江晚星点了点头,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辛苦了。”
她没有多言,推开了炼丹堂那扇紧闭的院门。
院内,一股浓郁的、混杂了数十种药材的焦灼气息,扑面而来。地上散落着好几堆已经炼废了的药渣,显示着主人这两天来焦躁的心情。
林墨双眼布满血丝,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他整个人蜷缩在丹炉前,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身体因为极度的焦虑与疲惫,而在微微颤抖。
“不对……不对……火候不对,配比也不对……”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没有凝神花,所有的推演都是空谈……完了……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他陷入了一种自我否定的死循环,神智已经濒临崩溃。
江晚星走到他面前,没有说话,只是将那个盛放着凝神花的特制玉盒,轻轻地放在了他面前的石台上。
“啪嗒。”
一声轻响。
林墨的身体猛地一震,他缓缓抬起头,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玉盒。
江晚星打开了盒盖。
一瞬间,一股冰凉、清新、沁人心脾的幽香,如同一只温柔的手,抚平了院内所有的焦灼气息。
一朵通体冰蓝、花瓣如霜、中心花蕊闪烁着点点星光的奇花,静静地躺在玉盒之中。
那股源自极寒冰原核心的纯净灵气,让整个炼丹堂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林墨那颗因为焦虑而滚烫发胀的脑袋,瞬间感到一阵清凉,纷乱的思绪,奇迹般地平复了下来。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朵花,呼吸,在这一刻停滞了。
前一秒,他还在地狱的边缘徘徊。
这一秒,他看见了天堂。
“凝……凝神花……”
他的嘴唇哆嗦着,伸出手,想要去触摸,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仿佛怕自己的凡俗之气,玷污了这件圣物。
他缓缓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向江晚星。
那眼神,已经无法用感激来形容。那是一种凡人仰望神明时的眼神,充满了敬畏、狂热与绝对的信服。
他什么都没问。
没问她是如何在短短两天内,穿越万里,从传说中的极寒冰原带回这朵神花。
也没问她一路上经历了怎样的艰险。
因为这一切,在“江师姐”这个名号面前,似乎都变得理所当然。
她总能创造奇迹。
“时间不多了。”江晚星的声音,将他从呆滞中唤醒。
“够了!足够了!”
林墨猛地站起身,前所未有的光芒,从他眼中爆发出来。他小心翼翼地捧起玉盒,深深地吸了一口那冰凉的香气,整个人的精气神,在这一刻重回巅峰。
“江师姐,等我!”
他对着江晚星,重重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抱着玉盒,冲进了那间他两天两夜都未曾踏入的核心炼丹室。
“轰!”
石门重重地关上。
江晚星转身走出院子,对着钟楼的方向,比了一个“放心”的手势。
钟楼上,那道如雕塑般的身影,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但那股笼罩着炼丹堂的剑意,却比之前更加凝练、厚重。
……
炼丹室内。
林墨将凝神花供奉在丹炉旁,自己则盘膝坐下,闭上了眼睛。
【神农药神系统】的界面,在他脑海中疯狂运转。
【检测到核心材料‘极寒凝神花’,品质:天阶绝品!】
【材料蕴含特殊属性:冰灵气。】
【丹方《上古凝神丹》自动优化中……优化方案生成!】
【方案一:常规炼制。预计成丹品质:上品。成功率:92%。】
【方案二:冰火同炉。将‘冰灵气’与‘地火’进行对冲融合,极限提纯药力。预计成丹品质:极品!成功率:31%。风险提示:此法对神魂与控火能力要求极高,稍有不慎,便会炸炉,丹毁人亡!】
林墨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方案二。
常规炼制,或许能赢,但赢的不够漂亮。
他要的,是一场彻彻底底的、让丹神宗哑口无言的碾压!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江师姐赌上的这场局,他林墨,接得住!
“开始!”
他睁开眼,眼中再无一丝杂念,只剩下对丹道的极致专注。
他单手一拍丹炉,炉底的地火,轰然升腾。
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掐出一个玄奥的法诀,小心翼翼地从凝神花上,引动了一丝冰蓝色的灵气。
“嗤——”
冰与火,在丹炉的方寸空间内,第一次相遇。
一股狂暴的、足以撕裂钢铁的能量波动,瞬间在炉内炸开。整个丹炉都剧烈地嗡鸣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四分五裂。
林墨闷哼一声,脸色又白了几分,但他的眼神,却愈发坚定。
【神魂之力消耗过剧!请宿主立刻稳定心神!】
【检测到地火温度偏高0.3度,请立刻降低!】
【冰灵气注入速度过快,已产生能量对冲,请以‘三玄手’进行疏导!】
系统的提示音,如同最精准的导航,在他脑海中不断响起。
林墨的手指,在空中舞出残影,一道道法诀,精准地打入丹炉之中。
他的神魂,与丹炉内的冰火二气,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小心翼翼地维持着那个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的平衡。
时间,在这一次次的极限操作中,悄然流逝。
炼丹室外,天光由暗转明,又由明转暗。
青云宗的弟子们,怀着复杂的心情,度过了不眠的一夜。
第三日的清晨,终于来临。
这一天,是赌约之日。
天还未亮,青云宗的主广场上,便已经站满了人。内门弟子、外门弟子,甚至连一些常年闭关的长老,都出现在了广场周围。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山门之外。
那里,三艘巨大的赤金飞舟,已经如约而至,像三头盘踞在空中的黄金巨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丹神宗大长老柳乘风,带着两名气息同样深不可测的长老,以及一名神情倨傲的年轻弟子,从飞舟上缓缓降下。
那年轻弟子,身着特制的七星丹袍,面如冠玉,眼神中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傲气。他,便是丹神宗百年不遇的丹道奇才,柳乘风的亲传弟子,柳青。
“李宗主,三日之期已到。”柳乘风看了一眼广场上黑压压的人群,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不知贵宗那位‘丹道天才’,准备得如何了?”
李青玄脸色铁青,没有说话。
他身后的长老们,则个个面露忧色,目光不时地瞟向炼丹堂的方向。
到现在,那边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道……真的失败了?
就在广场上的气氛,压抑到极点时——
“嗡——”
一声清越的丹鸣,毫无征兆地从炼丹堂的方向传来。
那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传遍了整个青云宗。
紧接着,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冰凉而清雅的异香,伴随着淡淡的蓝色光晕,从炼丹堂的屋顶冲天而起,在半空中,凝成一朵若隐若现的莲花虚影。
“丹气化形!天生异象!”
一名青云宗的炼丹长老,失声惊呼,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这是……极品灵丹出世的征兆!”
柳乘风脸上的讥讽,瞬间凝固。
他身旁的柳青,那张倨傲的脸上,也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炼丹堂那扇紧闭了一天一夜的石门,缓缓打开。
林墨走了出来。
他依旧穿着那件普通的弟子服,脸色苍白,脚步有些虚浮,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但他的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有两颗星辰,在他的眼底燃烧。
他摊开手掌。
三枚通体冰蓝、晶莹剔透、表面还萦绕着丝丝缕缕寒气的丹药,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那已经不像是丹药,更像是三件由最纯净的蓝宝石雕琢而成的艺术品。
“幸不辱命。”
他对着广场尽头,那个戴着木质面具的纤细身影,轻声说道。